鄰居

那棟公寓掛著一小塊提醒人們「請勿違法」監視器的圖示。

他死的時候，電視還開著。

他坐在沙發上，穿著白汗衫和卡其短褲，嘴角有一點滲出的血跡。法醫判定死亡時間為7月29日晚上，10點到11點之間。死因是頭部遭鈍器重擊，造成顱內出血，死亡前意識清醒約5至8分鐘。

屍體是在兩天後才被發現的。

鄰居報警時說：「有味道飄出來，應該是死了。」

他71歲，退役軍人，喪妻，育有一女，嫁去新加坡。他住在三樓，樓下是林家，一家三口，安靜、不起眼，做早餐生意。

他很早起床，六點準時出門倒垃圾。夏天他會在陽台澆花，或則坐在騎樓晒太陽。偶爾罵人，但語氣不重。他是那種嘴巴壞但心腸好的老人，或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警方調查後發現，他經常與樓下的林家發生爭執。最近一次是陽台滴水問題。他種花習慣多澆，滴水流到林家晾衣處。林太太上來理論，兩人爭執一陣就各自回屋。

後來，他在社區群組裡發了一段語音訊息，說：「這林家人沒家教，我要投訴。」

體型瘦小的林先生是補習班老師。他對警方說，那晚他和太太在樓下看電視，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他看起來緊張，但沒有破綻。

警方查看樓梯間監視器。10點03分，林先生單獨上樓，手上拎著一袋不明物品。

袋子從未被找到。警方推測裡頭裝的是鐵製水管。

現場無指紋，血跡飛濺方向一致，未見掙扎痕跡。案子難以定罪，沒有目擊者、沒有兇器，動機也只是「鄰里糾紛」。

林先生保持沉默。他沒認罪，但也沒反駁什麼。他說那「不明物品」，是啤酒，案發現場確實有兩瓶未開啟過的的啤酒。

偵訊最後他說了一句話：

「他老罵我「某」潑婦，罵我「後生」沒路用。他說我們林家個個嘸好下埸。」

這個無法構成殺人動機，但聽的人都靜了下來。

他回到原來那間房子，社區鄰居不再打招呼。他太太收掉早餐店，兒子轉學。兩個家都空了

樓上的陽台沒人再種花，花架也一直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