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沒有人期待我的不實。
近來有個越來越強烈的意識是,希望沒有人認識我,沒有人知道我身上的那些標籤,就不必再因為社會的眼光天天焦慮。
我是個矛盾的人,有時候拚了命想被看見、有時候拚了命躲起來。比起說是變得孤僻,不如說是心中本來就很小一圈的同心圓基準又再內縮了一圈,能放心說話的對象越來越少,最後只留下自己,於是不斷地和自己對話,發現自己的鑽牛角尖大概就只適合一個人。
過去擁有歸屬感的地方也開始漸漸遠去,或許漸漸這個副詞不是很恰當,實際上是在自我防備的機制下一瞬間的抽離,我本人卻在日後才發覺,心底的那股澀才硬生生地渲染開來。
去標籤化在我渺小的人生裡顯得過份困難,那幾個優秀的英文字,從十年前開始跟著我,我因它們受惠,也因它們窒息。再後來,我又被貼上了新的、殘酷的標籤——Dysthymic disorder——是這世界給的,也是我親手貼上的。從此我對許多事都產生了和過去完全相反的理解,我嚮往的,都變成我害怕的。我深信的,都變成背我而去的。我愛的,都變成親手把我推上懸崖的。
寫下這些的同時再次感到赤裸,文字一直都是最赤裸的。我像是兒時寫書法時,那張又薄又透被攤平的宣紙,有人看著我磨墨,有人等著圈點我身上的一撇一捺。
我希望沒有人看見我的不堪。
我希望沒有人期待我的不實。
我希望沒有人批判我的不智。
我希望,既然必須留下,那就別再卑微的活。我想對自己抬起頭,我想自由,我想自己給自己快樂,即使我知道那從來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