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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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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指纹

日记16

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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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7月份下半月,7.16接到了电话

昨天意识到关系很亲密的朋友正在步入一段比较严肃的浪漫关系,产生了有点复杂的嫉妒、占有、失衡的心理,然后问了自己一些问题,首先是我是不是喜欢他,答案是我不确定,然后我之前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的生活有新的关系,那如果没有这段关系我还会不会有这种感情,答案是否定的,因此我觉得自己即使产生了嫉妒等等情感也并不意味着我喜欢他,而是意味着我感到我们的关系有些失衡。随即我又问自己,那我是不是去谈个恋爱也就平衡了,但我马上否定了这种想法,现阶段我并不想谈恋爱,这不是一个合理的动机。然后我去找他沟通,之前的对话已经让我们有沟通非常具体细节的能力基础,首先我认为这段关系应该有平衡性,所以他对关系的预期产生改变时需要及时告知我,我们都有调节情绪的能力。其次我认为喜欢这种情感是可以被培养的,而且往往越不沟通越容易滋生幻想和暧昧,因此我们要及时沟通和澄清,确定边界感,我不愿意让情感演化出我不想承担的结构。最后我们的共识是允许这段关系发生变化,冷却、松动,转化、延伸,可以在意一个人而不需要拥有他,可以产生依赖而不以此为理由要求对方回应,可以不在恋爱中训练爱人的能力。

在问自己这些问题的过程中反复思考之前的关系,发现自己喜欢人的情感其实很明显的,和现在这种并不一样,占有、嫉妒、在乎、亲密并不是恋爱关系的专属。然后思考自己的其他友谊,其实比较亲密的关系里对方有类似的情况我也会产生这种心情,只是别的关系更加稳固,我对失去友谊的危机感更小,我们关系也更松散,联系频率没有这么高。最后是我处在一个人生的大转折期,对于很多环境和未来的因素有些焦虑,因此对于亲密关系的稳定性需求更大。但这是我自己的课题。

昨天也在问自己,如果嫉妒、占有、关心都不能作为喜欢的依据,那什么是喜欢,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喜欢的人,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常常想着他,每次想到他就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不得不放下手上所有东西停下来想他十几二十分钟。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对他产生性欲,他做任何事情或者仅仅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都会让我有冲动。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能容忍很多事情,就算我非常讨厌非常生气我也会吵架而不是离开,但我必须吵架必须表达因为我不喜欢。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常为他哭泣,会变得忧虑,会害怕失去。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要见到他,想要和他待在一起,即使我很爱我自己和我自己的生活,我依然会产生抛下这一切的冲动。所有的这些我都没有对朋友产生。我和朋友的关系其实让我更稳定更安心更舒展,但有意思的是我喜欢人的时候会变得慌乱而脆弱。

经历了这些反思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待恋人并不公平。我总是拿他们的爱和朋友的爱比较,认为和朋友的爱让我觉得安全和被滋养,但其实让我感到脆弱的并不是恋人的爱,而是我对恋人的喜欢。对恋人的在乎和冲动对我的自我形成破坏和动摇,让我恐惧,我把爱看得太重要,重要到和一部分自我价值绑定,因此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会对自我价值产生质疑(我是不是不值得?)而我的骄傲又让我难以忍受这种自我质疑。而我对朋友没有这种价值寄托,也没有这种羞耻,朋友的回应只会让我感到被确认、被看见,而不会感到被衡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意味着我把“我值得被爱”的命题交给对方来验证,而我又是非常努力建构自我的人,这个命题交出去如果得不到回应,就会陷入更深的自我怀疑。但我真的非常非常需要及时沟通,昨天想到那些就马上打电话了,其实对于“是否喜欢他”这个问题,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就有了答案。如果他一直拖着不沟通,可能我就会在单方面的胡思乱想里迷路,最后决定切断关系来避免持续被影响。

昨天还意识到自己有一个特质,我喜欢人的时候会很主动表达,我想推进关系或者怎么样都很明显,在朋友关系里我也会主动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所以我的沉默就是不喜欢,就是维持现状,就是不想推进。但可能在不了解我的人的感受里,我的沉默反而是欲擒故纵,然后对方往往会在一段时候之后给我表白吓我一跳。我觉得喜欢是有成长空间的,从稍微喜欢到足以有勇气说出口有很长一段路,我虽然在心里否定这个可能性,但我的沉默和不表态是否构成了一种纵容?但人家什么都没说,我跑上去讲你不要喜欢我,也非常自恋和莫名其妙吧……能沟通到这种细节的、有这种信任程度关系还是少数,我只能在某些时候通过讲述自己曾经的生活来暗示我的态度。以及我对自己的生活有很强的控制欲,包括我的人际关系,因此如果我并不喜欢的人给我表白我是一定会拒绝的,不会有“试一试”这种心理。我之前的恋爱也全都是我先对对方表达心意。

真的很不喜欢喝咖啡,今天那一个多小时被迫喝了一杯,一紧张就喝一口仔细斟酌要说什么,从离开到现在现在都特别想吐。也可能是这件事本身给我带来的压力,虽然已经结束但依然留下紧张的触感,事件本身离开,情绪却反涌上胃。

7.17

昨天和朋友聊天,我说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男生,他人挺高挺帅挺幽默,且非常没有边界感,不管谁给他发消息永远秒回,非常受欢迎。虽然他所有社交媒体全都是女朋友,但我们从来没见过他女朋友,总有女生前赴后继地喜欢上他,并为自己这种不能成熟的感情痛苦。我一开始也有点困惑,但我和这个男生熟悉之后突然意识到,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见过他和他女朋友一起出现,所以我们不知道他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他后来对我说经常和女朋友吵架,很多事情上意见不合,女朋友控制欲很强,我说你还是只想和她在一起吧,他毫不犹豫说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爱人的形态和特征,对他来说轻松、幽默、和和气气反而是不那么在乎的表现,他对真正喜欢的人是就算想起来都烦,还是除了她谁都不想要。我也觉得很多女孩子要警惕一些男生对女友的抱怨,不要产生心疼或者移情,选择才是最重要的,就算他提起就唉声叹气就一堆破事,但他依然选择和她在一起,如果不想太痛苦,就不要纵容自己的感情,不要等到覆水难收。

我是非常骄傲的不接受自己处在次要地位的人,所以我不能忍受男的把我当作性缘关系里排在女友之外的情感来源。在恋爱之外对男的我只接受友谊,当然如果男的能管理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其他人际关系可以考虑别的,但我还没碰到过。以及所有在我这里抱怨其他女性特别是恋爱对象的男的,都会因此让我对他印象变差,我不理解这个行为是为什么,除非他之后能和女友认真沟通,向我抱怨只是暂时发泄情绪。我非常讨厌背后说坏话这个行为,我认为有人能在我面前说别人坏话,也会在别人面前如此对我。

ghosting、留白、拖延、沉默、缺席对我来说都是人际关系里的武器化工具,因为我是想法非常多又很在乎细节的人,所以这些手段对我格外有用,能迅速激起我的情绪、占据我的思维,被人ghosting的时候我一天到晚只要醒着就能一直都在想对方,并不是因为我多喜欢他,单纯因为我忍受不了不确定性。但这种单方面的占据就容易被识别成喜欢和在乎,失去之后的空虚更让人难过。只是我现在已经能辨认出这些区别,辨认出哪些行为是对方在通过捕猎手段激发我的嫉妒和恐惧,是病态的、我应该远离的,然后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不要被控制。真正了解我在乎我的人不会让我经历这样的折磨,不会忍心这样无意义地耗费我的精力,不会允许我不得不残忍地对待自己

曾经也会被人评价太敏感了,但我的敏感已经让我在关系中承担了比常人多得多的内心工作和情绪劳动,维系确认控制着关系的边界和尺度,给予对方回馈、关心和支持,在享受这些好处的时候怎么不抱怨我太敏感呢?我不需要被训诫成更不在乎的人。我就是在乎,就是需要对方具备和我相处的诚实、细腻和责任感,就是需要对方也坚定自己的立场并及时给我反馈。我的感知力才让我拥有了很多当初吸引到你的特质,为什么现在又抱怨呢。觉得太辛苦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我爱谁都是这样。

就算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完全知道流程、有过自己做的经验和给别人做的经验,妇科检查尤其是宫颈涂片真是受刑。抽血、阴超、肛门指检我都可以面不改色,宫颈涂片我真是会忍不住皱眉。甚至我们还因为上物理诊断实验课的时候每节课都要脱衣服给同学互相做模特,所以对于赤裸并没有羞耻感,完全是身体上的不适。

和朋友聊起书法老师,翻到自己23年写的这些。妈妈把这篇发给了老师,老师给客厅和父亲的书房各写了一幅,然后特地给我写了这一幅。

7.18

人物写了一篇纪念郑灵华的文章,想起来室友毕业的时候也特地去染了粉色头发。

做梦梦到跟朋友大吵一架,身边所有人都上来劝,感觉比分手还惨烈,醒来什么也没发生。太伤心了,到那种时候根本就不想讲我觉得他做错了什么,谁来问我我都只是哭,只想快点忘掉这件事,我也不想他道歉或者补偿,想道歉一开始就会道歉了,之后只是出于对我反应的害怕和愧疚,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有做错。其实可能也真的没有做错,只是我不能接受。面对生活里其他冲突我好像也是这样,伤心之后就不想听任何解释也不想追究任何责任,没有恨意,只想放过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做这个梦,醒来感觉这几天从喝茶到小猫生病(最后检查结果没问题)然后做宫颈涂片,还有一些别的,都缓慢隐秘地给我造成一些淤青,好像没法直说,也没法宣泄,但整个人处于非常脆弱的精神状态。就像做完宫颈涂片之后有点滴状出血,我知道是正常的,但我闭上眼就能看到医生手上的细胞刷上挂着一小块组织,就很想哭,所以不愿意去上厕所,不想看到内裤上的血渍。我面对伤痛的办法从来都不是逃离或者用别的开心的事情掩过,我只能笨拙地面对它们。

本来写文章对我来说是一件单纯的事情,我很擅长,我有时间,有合适的平台,我有好几个想写的选题,但我在经历那几天之后,面对那些问题之后,现在想到就有点害怕,想要逃避,连带着阅读观影一起逃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他们也没有太指责我什么,我实际上也很聪明很会避重就轻,什么都没说,但我还是会害怕。身边朋友都很支持我,给了我很多帮助,到见面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为难我,甚至对我很友善,但我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好像一夜之间我的那些探索欲表达欲好奇心都被一并斩断,现在伸不出任何新的触角。其他人也会这样吗,还是只有我这么怯懦。

谎言从来都让我觉得恶心。如果我真是为了什么别的东西,为了国家为了政党为了别的利益,我可以用greater good说服自己,但我从来都只为我自己的心。就算我并没有编造任何东西,我说的也是事实只是事实的一部分,我隐去了很多东西我避重就轻,我把所有的人际关系简化到学校,把所有相关的出发点降格到家庭教育和私人连结,但我心里非常清楚这一切的政治性,我的真心的政治性。写作的我是最真实的我,而我不得不在对话里通过各种铺陈暗示他们写作只是我的一个爱好,用我完全瞧不起的社会秩序身份去获得信任,扮演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单纯名校女大学生,这一切都令我觉得恶心。

我对自己写作的真实性的要求高到,我愿意舍弃被更多人看到的机会,不想接受任何删改和修订,不接受任何命题作文形式,只写给自己和愿意读的人看,我对谎言的抗拒程度高到我甚至不想用化名,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写姓名,因为真名不可说。我在生活中就要求自己诚实,写作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我最要求自己诚实的领地,而我不得不在这件事上撒谎来保全暂时的安全。这种安全又有多久?一周、一个月、一年?什么时候是尽头?

“我的美国朋友没有一个读过我用俄语写的书,因此,对我用英语写的书的优点作的每一个评价,注定是不可能准确的。我个人的悲剧不可能,也不应该是任何人所关心的事,然而我的悲剧是,我不得不丢弃我与生俱来的语言习惯,丢弃我的不受任何约束的、富有表现力的、可以得心应手驾驭的俄语,代之以二流的英语,却又全然没有任何这些道具——蛊惑人的镜子,黑丝绒的背景幕,以及含蓄的联想与传统——而有了这些道具,风度翩翩、穿燕尾服的本土魔术师便可以巧妙地运用,以自己的风格超越传统。”写每一篇文章,我都隐隐感到类似的悲剧在手下流淌。即使我现在仍然在用我的语言写作,我依旧因为无法完全自由诚实而感到,这不是我真正的语言。

我甚至会很讨厌这种时候有人问我你还好吗,很明显他妈的不好啊,问你怎么样都更合理一些,问你还好吗是想让我说什么,说还好还好然后让我们的对话可以轻巧地延伸到别的方向吗,虽然是出于关心我,但既然是关心我就面对我的痛苦好不好,不知道讲什么我们就沉默好不好。无法忍受可以离开,可以带着对我的爱和愧疚离开,不要这样对我。

从烈士到叛徒之间有很长的距离,甚至和从完美受害者到十恶不赦的施害者之间的种类一样多,一样无法穷尽。就像零到一之间有无穷个点,十到一百之间也是。我在之前的工作中接触过很多人,不完美的受害者,意外被卷入的非当事人,怀着好的出发点却无力承受复杂性因此放弃的人,我知道单从结果上来看,无法坚持到底的话,在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放弃抵抗并没有太大区别,我也知道暂时沉默能保全、能争取时间,是正确的策略。我知道做看似正确的好的事情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智慧、力量、资源和意志力,是最难的路,最窄的门。而我在哪里?从零到十我在哪里?我的案子结束了吗,还是只被打上了新的标记,进入了新的关系网?我的案子结束过吗?从第一次,到第二次,到之后的每一次,究竟是我当时做了什么事成为新的触发点,还是他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7.19

早上起来跟朋友产生了一点矛盾,主要是我单方面觉得不爽,他说中午给我打电话,在他提出之前我没有想打电话,甚至主要把思考的对象放在自己身上,觉得他并没有太大的错,是我最近状态很脆弱所以更容易受伤。我们时区不一样,我的中午是他的半夜,因此也没有太抱希望能打这个电话,但越接近约定的时间我发现我越在意这件事,尽管不是我主动发起、不是我主动要求、如果打不成我充分理解。他按时打了电话,非常诚恳地道歉后我发现我很需要这个道歉。只是有过太多次失望的经历,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细心觉察到我的情绪,都有时间和我沟通,都有精力严肃对待我,因此我总对自己说不要抱期望。聊到一半我突然忍不住开始掉眼泪,实在觉得太委屈,高中的时候也很容易哭,但总被同学说太矫情,因此练就了不发出任何声音哭的本领,他说没关系,哭一会再说。

最后我说感觉有点不公平,因为我的生活态度是只在在意的人身上花时间和精力,因此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情绪都会对亲近的人产生更多,很多事别人做我不介意但他们不可以,他们更容易让我沮丧、愤怒和难过,因此好像我对亲近的人更苛刻,对疏远的人更宽容,对爱我的人要求更多,对讨厌我的人完全不在乎。他说这是一个package deal,他不觉得不公平,接受成为我的好朋友自然需要接受这些,他不把这些视为负担,而是视为和我更亲近的privilege,我心想呵呵这话太多人说过零人做到过,我们走着瞧。

本科同学基本上都去北协首医复旦上交浙大或者本校,毕业生登记册里这一级只有我和我朋友两个人出国,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我失去了什么,花那么大力气考进全国最好的医学院之一,最后研究生读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工作出路的专业,当然这时候就有人要问小河你早干嘛去了,之前就是因为怕自己后悔所以根本不想这些问题,根本不管这些,想着一鼓作气全都确定好了再后悔也迟了。现在就到了这个迟了的阶段,后悔也没用了,就这样吧!

晚上跟朋友见面,我们曾经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说起来也有意思,我有好几个好朋友都是无性恋(无浪漫倾向),在她们的生活里友谊就是最重要的关系。我从来没有把任何恋爱对象划入我的未来规划,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规划中有她。后来我们出现一些分歧,即使是双方向后退一步的过程都无比痛苦,她的怒火我的泪水绵延了长达半年。她很喜欢杜拉斯,我很喜欢李沧东,今天在书店恰好都看到,聊起一些事情,她说自己近来对真实有了更高的要求,复习刑法的时候意识到事实的模糊和复杂性,开始在很多事情上有意识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也终于能放下自己的那些傲慢和固执,发自内心地为她的进展和成长感到开心。在酒吧坐下,我终于把从葡萄牙从日本从香港从韩国给她买的小东西给她,而她送给我一整本手帐本。翻看她每一天每一页的生命,想起她给我写,每一秒的小河都是全新的小河,而我给她写,这一瞬间就是永恒。我们仍在交换彼此生命的瞬间与永恒。

在那半年里我常常因想到她而哭泣,问心理咨询师我的爱是负担吗,是令人痛苦的吗,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需要忍受我的爱吗,我是坏朋友吗,咨询师说你可以在远一点的距离爱她,你不能替她做选择,不能过她的人生。我依然觉得痛苦,而且这种痛苦无法讲明,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失去,只是失去了某种可能性,而那是一开始就不曾存在的东西。

水仙总喜欢在开口前叫我,只有我们两个人,她也要先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说小河,我跟你讲,我们每次见面都像有说不完的话,明明每天都在讲话,只要一起睡觉就会一直聊到五六点。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喜欢听小机场的人,但我在和她成为好朋友后,尽管反复尝试还是无法提起兴趣,去年某天突然能听小机场后,想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我却比她先去到香港。昨天晚上走到分别的路口,她拉着我说讲完这件事再走,然后继续说,即使是过了这么久,再次和她见面我仍然需要按捺住内心的某处酸涩和疼痛。因为太爱她了,曾经把我们的关系和未来编织得太紧密了,以至于再次靠近她眼前都会复现不得不亲手撕开的那天。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愿意彻底离开她。水仙从来没有喜欢人的感觉,因此每次面对我的感情问题都表现得非常无措,我也很少和她聊这个,只是我当时没有想到,她连我对她的感情也是无法共情的。但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彼此的生命里。这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好像永远只有我们两个人。

想到曾经也有好几个男的非常强烈地表达想跟我结婚,而且都说自己以前没有这样、没有对其他女生这样,但我反复明确拒绝后这些关系都断得非常决绝,分手后连我的出现对他们来说都难以承受。我不理解这是何等脆弱的爱,就像曾经另一个男生对我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恋爱太短暂了我想跟你永远做朋友。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二者非得取其一,情感的重量总不是平衡的,有timmie迁就我的感情的退缩而选择退回朋友关系,也有我意识到这种亲密程度对水仙来说太过痛苦,所以完全克制放手,让她决定我们的关系停留在什么程度,还有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hy很好但我们一直走不近,也只是安慰自己缘分未到先接受这样的距离。和爱相伴的曲折、痛苦、克制和隐忍对我来说几乎是必然,但如果真的爱人不会至少想要能留在彼此的生命里,能想见面的时候可以见面,能感受到她生命的气息吗?如果自私到连这种痛都无法忍受,连一个人无法被拥有的基本事实都无法看清,我不明白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说非常爱我。

我在意对方的感受、亲密的节奏、关系的张力是否超出她所能承受的阈限,我愿意为了她不被撕裂而选择放手、退让、自我克制,哪怕我想要更多,我理解感情的不对等,不强求回应,甚至愿意接受模糊的停滞。我把爱视为愿意和责任的结合体,而非征服和交换。当我把注意力放在对方和关系本身时,我自己的痛也就淡了。我并不是不理解那些人的痛苦,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痛苦必须要以一种斩断一切的方式存在,为什么爱只能存在于被接受、被拥有、被回报的那个剧本里。他们渴望我,却无法允许我以他们不认同的方式存在,他们说得动情而汹涌,却无法承受爱的复杂。爱无用、有局限性且不完整,真正的爱应当能同时承受爱的复杂和不完整。和水仙的关系出现裂痕的时候,我问得最多的问题都不是她为什么这样做,而是我爱的方式有错吗?我的爱是负担吗?她这么久以来不得不忍受我的爱吗?我太严苛了吗?我是不是太靠近?是不是不够体察?是不是越过了某种界限?而最后我愿意把痛苦留给自己,让她自由选择,而且我知道同时她也经历着很大的痛苦,她也无法向我言说。爱实在不太有用,能解决的问题也很有限,但能发现的问题又很多。因此我从不把爱当作做错事的借口,而是作为一种我会继续努力的承诺,我意志力的保障,当然做出承诺的有效性还有很大一部分和我这个人的品性与自我要求有关,但不管怎样,面对伤害、痛苦、忽视都不能用爱作为掩饰或者补偿,不能说我爱你然后就这样算了。爱人才更应该体察到更细微的伤害,而不是我是出于爱你所以理应被原谅。爱可以是有限度地忍受的理由,不会是原谅的理由。

7.20

当时其实还想说,从前读美国建国史的时候看到这种评价只是接受,认为华盛顿的公正和重视荣誉是他政治身份的一部分,是他毫无异议地被推选为总统的原因之一,但我更多把此视为他的特质,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出身名门望族或者长得很好看。前段时间看贞观之治,里面也提到任用人才,要么是有能力,要么是有德行,当时才意识到以德服人同样是一种政治才干,并不是一种被动的承受,更是主动的选择和修身。现代社会文化好像因为individualism的兴起会更强调个人的才华和特质,大家更愿意爱上有缺点但更有突出魅力的人,试图维持完美、花精力去让自己更不得罪人的人反而不受待见,甚至会因为高的姿态更容易被当成靶子。当修身不再融入社会规范去训诫每个人,当大家都开始追求特别,这样苛求自己德行反而成为更少见的选择,但有意思的是这样的人在日常工作里很难看见,但非常容易在个人崇拜偶像崇拜较突出的领域找到,更重视charisma的氛围里,比如爱豆,有一部分爱豆受欢迎是因为有突出的特点,有一部分则是因为他们尽可能地没有犯大错,完美地履行了自己身为爱豆的每一个细节的职责。

刚刚朋友把一条帖子发给我,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我说是我之前问有没有想读文章,然后留邮箱的人到十个我就把帖子隐藏了。读完文章之后给我写信然后一来一回坚持下去的只有他,但我当时不知道他账号是什么,还特地去取消隐藏了帖子对着邮箱找。他说那我为什么关注你,我说我怎么知道!之后我又想到,前几天我们聊到一个前男友,他在加我微信之前看了很久我的公众号,好像我的朋友了解我总是比我意识到的更多。前几天攀岩之后和攀岩的朋友吃饭,一个朋友在饭桌上用筷子给我们比划挂谷定理。后面聊到soas,他们说知道我要读这个之后都去查了一下这个学校,甚至都知道老舍在soas任教过,我其实真的有点感动,跟别的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也提过几次,他们有时候也忘记,一起攀岩的朋友我本来是没期待他们会这样做的。

攀岩那天晚上收到朋友消息说小猫可能生病了,特别着急就往回赶,本来小猫是我和她一起捡的,但我这边没地方养所以放在她那,奶粉什么的一直都是她出钱,我也只是偶尔在她上门诊的时候去喂一下,我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后来做完检查没什么大事,第二天看到她在社媒发帖子,觉得我二话不说就陪她去医院零点才回家是真正的朋友,想到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还坚信自己的记忆然后带错路,都有点难为情。在其他的友谊也有这种时刻,我觉得自己做得并不好,甚至有点愧疚,但对方同时也这样想。唉,爱是常觉亏欠。

想到前段时间和朋友聊到,接着今天的话题我觉得好像华盛顿在我眼里也是具有神性的,大概是有很强的悲悯和中正之心,这种神性完全是出自他们对自身内心的锤炼,和任何才华、出身都没有关系,想到他们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好,非常纯粹的那种好,又完全不是单纯或者善良。

其实徐伦和承太郎在我眼里也是类似的,这样的人就很容易有追随者,想到邪教首领一般也是特别有个人魅力的人(没有说空条这俩人是邪教头头的意思)

7.21

给朋友写信,他上一封信的开头是“好久不见!距离你上次和我说话已经是一个小时前了。”觉得很好笑,不知道为什么每天聊天的两个人还要写信,但写到两千多字的时候有点想哭。虽然想讲什么都能马上告诉对方,都能立刻得到回应,但写信的过程还是能发酵出完全不同的东西。再一次想到他今天对我说自己是真心换真心,这句话的意义和重量。

刷到一个吐槽帖子,特别懂博主的意思,她吐槽的那个人我也经常刷到,给我一种非常强烈的思而不学则殆之感,有很丰富的思考活动,但没有任何深入的思考结果,虽说不是做什么事都要有结果和收获,但总这样看着就让人觉得有点可惜。浅尝辄止是坏习惯。社交网络可能也助长了这一点,发点什么东西都有人点赞,但很少有深入讨论。所以我更倾向于直接拿去跟朋友讨论,也很珍惜愿意在公域和我讨论、拓展我的思考边界的网友。

昨天在某个时刻对朋友生气,但并没有什么合情合理的原因,觉得或许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时刻,譬如和人一起看电影自己哭了对方却面无表情。这种时候看着他镇静的脸甚至略带笑意的嘴角都会冒起一股无名之火,很想指责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所以容易滑坡到其他的理由,他不懂我,他冷酷无情,他走神了,他不懂电影,他不适合我,他迟钝,他回避感情,好像找到这样的理由才能生气,甚至从以前的生活里抓取一些佐证,上次他也如何如何,更确定他就是这样的人。但其实这些理由如果仔细一一排查,会意识到并不成立,但在先有情绪的当下,太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站得住脚的立场。

我通常尽力不让自己滑坡,承认人的复杂性和类似事件的独立性,他可以是一个关心我、能看懂电影、有感情、没有走神且没有哭的人。但我往往在这样做后,会反过来压制我自己的感情,对自己说没关系,不要在乎了,这样太任性了,不应该生气。我会否认自己这种任性和不合理的情绪,压制自己的期望。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我自己太脆弱,怎么能要求对方道歉呢。当我已经开始隐隐把整件事情转化成对自己的责备时,朋友很诚恳地,很小题大做地道歉了。

我首先觉得茫然,我以为我非常明智地说服了自己,我不需要这个道歉因为纯粹是我自己无理取闹,但他道歉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非常需要。然后觉得委屈,就算我是很任性很不顾他人感受地生气了,但我确实是生气了,自己却一直在压抑这种情绪。最后觉得惊诧,连我自己都在努力抹杀的感情,他怎么看到了?他怎么知道我不好意思说出的话,怎么明白我不愿袒露的委屈,怎么知道我的秘密?

我想了很久无法找到合理的理由,我无法简单地归因为感情因素的喜欢或者爱,也无法归因到个人因素的聪明或者有共情能力,他并不是第一个有这些感情或者品质的人,却是第一个这样觉察到的人。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他说的,真心换真心。我重读从前的信件,在我还没有准备好、还会组织编排自己语言的时候,他会给我写信讲自己的工作和断裂的友谊,会在读完一部长篇后贸然地给我写一整封信只关于自己的阅读和跋涉。他后来说一开始就真诚待我,是因为我在threads上的书写让他觉得真诚,觉得我应该被这样对待,但做一个诚实的人只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我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如此。在那些幽暗细微,我尚且没能意识到、尚且无法完全面对的地方,他能比我更早地看到我的真心,不是因为他比别人更聪明、更细心、更在意我,只是因为他在我们的关系里更早地付出了真心。

这些其实都是我在给他写信的时候整理出来的思绪,我当时好像只是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些感情,所以决定要在没准备好的时候写一封信,信写了三四千字也弯弯绕绕牵涉了很多事情。我无意在此歌颂称赞他或者我们的感情,尽管我认为非常珍贵非常重要但我不喜欢在公域做这种事,我只能代表我自己的态度,而一段关系是两个人的事。我更多地只是想把这段觉察和领悟记录下来,如果说我有想赞颂的东西,大概也是坦诚和真心的力量。

有些人真的要克制一下自己好为人师的习惯,今天突然想到之前冲过来给我提建议的人最后被我发现并不具备相关的资历我都觉得生气,还好当初没听他们的。下午还跟朋友聊到,应当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而在中国很经常是重要的事交给有权势的人做,普通人往往犬儒觉得那些事情他们去管就好,不在乎也不敢在乎政治问题,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内化这个标准,费劲包装修饰自己,然后又站在高位给人提建议。事实上你不需要成为成功的人才能给人提建议,也不是成功了就可以给人提建议,做好人做老师帮助人都是极难的事情,有些人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拯救欲和成就感有点误人子弟了。

朋友坚持不懈地给我发弗雷尔卓德,今天又刷到了,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第一次看就觉得似曾相识,武汉吉庆街旁边有一家四姐歌舞厅,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着,之前去的时候门票是20,教练门票是40,这个歌舞厅的客人一般都是五十岁以上的大姐,年轻人很少,所以我第一次和朋友去人家觉得他是教练,要收四十。教练也不是真的教练,就是陪大姐跳舞的,差不多三十来岁,梳油头,衬衫扎进西装裤,当时看到一个教练把大姐陪开心了,一下场大姐儿子就在旁边递钱,目测五百八百。一场舞就是一首歌,基本上都是remix粤语老歌,大概五六分钟。教练给我的感觉就很像弗雷尔卓德的第一个人,灵活、油腻、堆笑。

7.22

今天读文献读到Socialist morality should be more characteristic of members of socialist sects,虽然是对Weber的新教理论的延展,但我也想到自己在日常生活的观察中能觉察到,类似女权主义社群、左派社群相对来说会有更高的社会道德要求,很多朋友都表达过自己“很难做到爱女”(说明认同女权主义者身份的同时也接受这份要求),或者对于已承认女权主义身份的博主在其他方面有更高期待。类似清教徒或者贵格会等宗教成员比国教信徒更强调个人道德约束,社会主义中也有规模不大的团体成员比体制化政党更强调社会主义道德,例如女权主义社群中隐隐的“支持女性”“少服美役”这种戒律,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遵守,但它构成了一种道德氛围,强调的是个人实践和信仰的一致性。这个现象并没有好坏,或者我认为是超越了好坏,我不是说没有造成伤害或者带来好处,而是我觉得这个现象是独立于好坏评价体系之外存在的,一种类宗教的社会形式,一种架构。理解这种架构能帮助我更好地理解它的形成和权力关系。以及如果我把此视为这样的架构和现象,我就能用现有的经典理论体系来分析,譬如我可以借用Weber的理论工具概括出这类社群的特征:1️⃣强调信念和行为的一致性,有高凝聚力,2️⃣是从共同受压的历史经验中诞生的,来源于类似的伤痛和反抗,因此社群内部能发展出一种保护机制,并逐渐从策略演变成信仰,从保护机制演变成道德要求(例如远离男的)3️⃣这种伦理共同体形成后就会诞生两种权力结构,一种是对内的权力,谁更纯粹谁就更有道德话语权(不沾男的女同在鄙视链顶端),第二种是对外的权力,社群如何区分他者(谁是精神男人)。因此这种社群氛围本身也是一种生产权力的装置。往下还能继续探讨这种类宗派结构和charisma、例行化等等的关系,或者如何在不破坏共同体的前提下思考差异和宽容,但我现在要继续往下读了。

想到了一些事情但没想清楚所以急着拉朋友听我说,他那边半夜要睡觉了但还是给我打了电话,接通的时候说猝死了记得给他收尸,我说写遗嘱了吗,他说写了并在遗嘱里给我留了两千刀办攀岩卡。

今天和朋友讨论到美的追求,我最近意识到这似乎是一种难以被合理化的实践。与宗教信仰还能被涂尔干视为power fo society的象征不同,美常常被归为私人、非理性的欲望,而非社会功能的一部分。它不生产,不组织社会秩序,不直接通向成功,甚至女性的美被视为捷径而非正途,在中国的教育语境中,美的追求被视为分心、浅薄,女性爱美还要接受道德上的规训。即便在主张自由选择的表层语境中,类似于高级脸、大陆妆、网红妆依然承载着阶级、性别与地域的评价秩序。我们可以很容易想到一个标签为健身女博主的人追求郑钦文方向的美收到赞扬,而追求易梦玲方向的美会被指责。什么是正当的美、谁有资格定义美,往往被包装在女权或进步叙事中,却掩盖了更本质的问题:谁能决定美的方向与可能性?美不仅是感知上的偏好,更是权力在身体与文化中的隐秘运作。

朋友说美是最终的暴力,因为对美的感知没有逻辑和道德。我也隐约意识到,这种无法论证的吸引力,其实贯穿在我们对许多事物的深层判断中。就像前几天读到的理论分析所说,社科经典之所以被称为经典,不仅是因为它们的学术成就或解释力,更因为它们拥有一种结构上的美感,某种难以言喻却能打动人的秩序、节奏与形式。这种美往往比其具体论证更具穿透力,就像古希腊的雕塑,即使那些说理和具体的论证随时代变迁如金箔与色彩一般褪去,其形体之美仍然震撼人心。

我开始意识到,对美的追求也许并非一种非理性的偏好,而是贯穿于人类所有科学与文化创造中的根本动因。尽管现代中国的教育体系常常将实用与美剥离,认为追求美是虚荣或浪费时间,但人类历史上那些真正伟大的作品,其实都蕴含着对形式与感知之美的敏锐体察。屈原在楚辞中以香草美人寄托道德理想,古希腊哲学家将身体之美视为智识之美的映射,张益唐在解出质数猜想的过程中受到音乐的启发,凯库勒在梦中看见蛇咬尾的图景揭示苯环的环状结构。这些并非偶然的奇谈轶事,而是说明了一个更深的事实,人作为感知性的存在,其追问世界的方式始终带有美的趋向,哪怕这种美在理性语言中难以被证明。更重要的是,从结果上看,我们也能够发现,真正能被称为经典的作品,往往不仅在逻辑上自洽、在技术上高超,更在结构与气质上具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而这一点恰恰是它们得以穿越时代的关键。美不仅是一种深层的创作动机,更是我们在事后评价何为经典、何为伟大的隐形标准之一。

最后还聊到红楼梦(呵呵本人言必称红楼梦)我觉得与西方强调秩序与形式的美学传统不同,中国哲学中常常包含一种打破形式之美、超越感官之美的趋向。这种趋向不是否定美,而是将美视为修行或感悟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一种可以通往道的引子。曹雪芹极尽笔力描写众多人物的美貌与才情,构筑了一个绚丽的人间理想之境,但小说中的得道之人往往却是疯癫、破相、枯槁的形象,癞头和尚、跛足道人、痴傻女子。这种反差背后似乎潜藏着佛道哲学的底色(但本人对佛道的文本和经典毫无了解)真正的顿悟不在于执著于美的形象,而在于看穿美的幻象,走向超越形式的真实。但是这种返璞归真并不是原初的质朴或对美的拒绝,而更像是一种轮回式的路径,必须先有追求之美、沉迷之美、幻灭之美,才能抵达自然之美、平凡之美、无相之美。就像庄子的得鱼而忘筌、佛教的空性,美不是终点,而是过程中的灯火,是引导而非终止,是要先经历了极致之美后的破相,然后去欣赏瓦砾中盛开的莲花,甚至是欣赏瓦砾本身。

其实我想到这个主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前几天发的那条看到空条承太郎就想跪下,虽然我后来解释为对他这个角色的神性的臣服,但我在想到他的时候不会产生类似的感情,如果我真的是完全处于理性的构建和理解那我想到的时候就应当有类似的情绪,而我只是在看到漫画或者动漫时会产生那种难以自持的情感,因此我在之后的思考里把此理解为我受到的美学上的冲击。

最后还聊到红楼梦(呵呵本人言必称红楼梦)我觉得与西方强调秩序与形式的美学传统不同,中国哲学中常常包含一种打破形式之美、超越感官之美的趋向。这种趋向不是否定美,而是将美视为修行或感悟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一种可以通往道的引子。曹雪芹极尽笔力描写众多人物的美貌与才情,构筑了一个绚丽的人间理想之境,但小说中的得道之人往往却是疯癫、破相、枯槁的形象,癞头和尚、跛足道人、痴傻女子。这种反差背后似乎潜藏着佛道哲学的底色(但本人对佛道的文本和经典毫无了解)真正的顿悟不在于执著于美的形象,而在于看穿美的幻象,走向超越形式的真实。但是这种返璞归真并不是原初的质朴或对美的拒绝,而更像是一种轮回式的路径,必须先有追求之美、沉迷之美、幻灭之美,才能抵达自然之美、平凡之美、无相之美。就像庄子的得鱼而忘筌、佛教的空性,美不是终点,而是过程中的灯火,是引导而非终止,是要先经历了极致之美后的破相,然后去欣赏瓦砾中盛开的莲花,甚至是欣赏瓦砾本身。

和小竹的聊天框置顶了一条消息,“我们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好吗”,说的是看聊天记录。我们两个都很喜欢在思念喜欢的人的时候翻聊天记录,我觉得这是一个完全单向建构感情的过程,会加重加深很多东西,反而不利于沟通和关系的发展。现在他睡着了,我想起一些事,翻了一下和他的聊天记录,一边翻一边觉得好笑。最后又重新读了前几天写的信,结论还是不要看聊天记录。一封信通读下来有很多很多感受,更凝练、密集、完整,聊天记录信息实在太琐碎了,就算讲的同一件事也不如读信更好。如果一段关系只有聊天记录可读,那更不用读了,不值得。

前两天和小竹聊到之前的一段关系,复盘起来我俩都觉得后怕,对方的操纵和诱导真的太强了,到最后我都不像我自己。我回想下定决心离开后的阶段,我有非常强烈的触底反弹的痛苦,非常非常想去找他,是霜仁告诉我要坚持切断联系,得不到解答的问题就没有意义,不要再想爱不爱喜不喜欢为什么,都没有意义,现在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往前走,去阅读写作攀岩。我当时非常难受又懵懵懂懂的,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但咬牙照做了,每天一睁眼就去岩馆,不管怎么样反正就在岩馆待着,晚上睡不着就读红楼梦。当时和心理咨询师聊到霜仁的建议,她还提醒我身边有这样的朋友非常难得,一定要珍惜这样的支持体系。

上周经历那件事后感觉自己一切的热情都停滞,缩了回去,连续三四天不想读书观影学习,小竹和xz(这是两个人)陪我打电话看剧,hy陪我聊天看猫,攀岩教练和朋友陪我爬墙吃饭聊天,慢慢才感觉力气一点一点回到身体。某个转变的时刻是霜仁给我发在香港看展的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写写关于钩编的文章,那瞬间就像火苗被擦亮一样🥲后来霜仁说我五月份去找她的时候,虽然有点冒冒失失地闯进她的生活,却也是给予了她重拾什么的勇气。我生活在朋友用爱编织的网里。 

回想许许多多和朋友的关系,都有很多麦琪的礼物,我们都觉得对方激励、指引、拯救了自己,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有所亏欠,这份感激、感动和爱把我们维系在一起。我和身边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们都是这样,所以我们很少需要主动去维系,也不用刻意做什么事来证明爱的存在,我常常给他们做蝴蝶标本和钩编的东西,是真诚地为他们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而觉得感恩,我赠与的那些东西已经是我的回礼。

提起偏偏让我读李泽厚的美的历程这件事,我现在想到觉得我的朋友们在这方面做得都比我好。我很少给人推荐书,因为我总是有很多自己喜欢的,但我不太能察觉对方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因此我很少主动给朋友推荐。但我的朋友们都能觉察到我的需求,我说我对红楼梦感兴趣,偏偏让我读美的历程,有段时间生活学业都不太如意,若阳让我读苏东坡传(李一冰的),政治性抑郁的时候虫让我读赫塔米勒,好奇科幻但对宏大叙事感到厌倦的时候跟着vinda读了刘宇昆特德姜等等,前段时间对学术有思考小竹给我发韦伯的学术作为一种志业,对性别问题有想法常常会跑去找xz问半天,他有时候自己碰到相关的前沿文献或者书也会记得我们讨论过然后发给我(虽然我全收了一本都还没看呵呵),聊到一个什么案子我很感兴趣,水仙让我读论犯罪与刑罚,还有对古罗马感兴趣的时候朋友让我读Mary Beard的罗马元老院与人民,对越剧感兴趣朋友推荐我诗与政治,有很多我喜欢的书和作家是自己各种机缘巧合下偶然发现,但现在回想对我产生影响、帮助和引导的很多书其实都来源于朋友的推荐,他们的推荐也是出于对我的观察和爱。

meanwhile我自己就很少给朋友推荐,每次都是说我喜欢这个我喜欢那个,觉察他人的需求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有一次还被一个朋友指责是我不关心人,虽然当时的情况确实是我不够关心,但后来我发现我很关心的时候也这样,我就是只会从我自身的角度出发推荐,因此我很少很少主动推荐,知道自己确实不擅长做这件事。

常有读诗的人和不读诗的人,看电影和不看电影的人。少有写诗的人和不写诗的人,拍电影和不拍电影的人。

7.23

晚上化好妆了出门,本月第四次吃土匪鱼,吃完路过上次的自助照相店,折腾半天机器故障我们扫兴离开,结果走两步又碰到一个更大的自助照相店,开开心心照了一整套。照完小梁突然掏出电脑办公,剩下三个男的开始打棒球。到酒吧玩了半天剑玉,丁丁成功了,玩扑克牌,先玩了小邓介绍的骨牌,然后玩Frank教我的Cabo,玩完后赢过一次的人能问一个问题(在生活中有什么和攀岩的重要程度相同?我选的是可以放弃八年谈恋爱的机会,每次这种时候我都会最先放弃谈恋爱,有人说五年寿命,有人说工作的稳定性,还有人说一个肾)我问的问题是已断联的人里最经常想起的人。送hy上车,在等车的时候碰到Frank骑车路过,完全巧合,酒吧门口正好有人涂鸦了一个Frank我还拍下来准备发给他,结果那还不是今晚最大的巧合。送hy上车后我们五个人吃夜宵,我又坚定地带错路了(怎么总干这种事情!)绕了一大圈又往回走,我在那气急败坏,他们反过来安慰我说没关系就当散步。 

回家的路上小竹醒了,给他讲今天发生的事,到家后我想好久没上楼顶看星星,今天天气很好,可以上去看看,在楼顶跟小竹打电话看星星,讲事情讲到一半突然发现星星在动,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抬头太久缺氧了,呆呆望了半天发现确实是流星雨,给小竹说我好像看到流星雨了,让他帮我查一下英仙座最近有没有,他谷歌说正是季节。那十几分钟把之前讲的所有事情都忘了,非常纯粹的震撼……完全没有预料到会看到流星雨,下午的时候还在等hy中期答辩进度,都不确定晚上要不要出门,这一切都太奇妙了。

吃宵夜的时候一个朋友讲自己长大了回老家心情很复杂,好几个朋友都有小时候跟着爸妈搬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他们聊归属感,一个朋友D说自己和另一个朋友L讨论过,结论是妈妈在哪里对哪里就有归属感,我嘴比脑子快问那你爸爸呢,问出口就后悔了他前一会才讲过家里的事情,D说完从小跟妈妈一起生活我赶紧转移话题问L那你爸爸呢,L推了一下眼镜说我爸爸去世了,我在饭桌上急得左顾右盼伸筷子十秒钟夹了五个菜,他们就看着我笑。

7.24

是否相信神和是否信仰神是两件事,神是否存在以什么形式存在有没有意志爱不爱人是一个方向的问题,而我要不要信仰是另一个问题,我选择不信仰和前面的那些问题无关,只和我自己有关。我不信仰神不是因为我觉得神不存在,是因为我不喜欢信仰神时的我自己。

所以我的立场其实非常坚定,就算现在神迹显灵我也不会动摇,我经历过在软弱时完全屈从放弃自尊的时候,我选择不再经历那些,就算现在告诉我不信神的代价就是死后的地狱和硫火,我还是会坚定现在的选择,这是我作为人的意志,不这样做我就不是一个人,我必须这样做,对我来说只有这一条路。

昨天看到流星雨的时候正在跟小竹通话,为了录像赶紧挂断,挂断电话的一瞬间耳机响起的是他最喜欢的乐队,在那样的氛围里录下了流星雨,发给他后他说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流星雨。昨天中午看全世界不爽,跟他不冷不热阴阳了几句,今天出门前半小时觉得非常无聊,给他打电话大叫好无聊啊然后唧唧歪歪说些有的没的。我在想这两种时间哪种更重要?常有人说想参与我的生活,陪彼此度过人生的重要时刻,觉得那才是爱的意义,但如果并不能做到日常的陪伴,我在生活中有重大转折的时候为什么要去找你?而且生活中重要的事情大概多数都是不期而遇,就像英仙座七八月份多发流星雨,最佳观测时间是凌晨两点到四点,这些我在之前并不知道,但我喜欢看星星,昨天天气很好,我作息不规律,还经常跟小竹打电话。从概率上来说,我和小竹通话时看到流星雨其实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我们都没有这样的预设。我们并不是为了能在某个夏夜偶遇流星雨才每天打电话,我也不希望再遇到,为了能跟我共度人生的重要转折点,才在无聊的时候陪伴我的人。 

我当然不会忘记我们第一次看到流星雨的那个时刻,但我也不会忘记我烦躁焦虑无聊的时候随手给他发的那些垃圾话,他们对我来说同样重要,同样珍贵,同样值得珍惜。我是诚实的人,什么都可以说、没有禁忌话题是我对亲密关系的最低要求,远远不是我的期望或者我的目标,我对所有朋友、家人、恋人都是这样的态度,而最后决定能不能继续下去的其实只是双方维持这段关系的热情、付出、意志和决心。爱是必要非充分条件。

7.25

医院真的好封建好可怕的一个地方,听朋友讲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是作威作福的老登,固守从前的术式掏完直肠不换手套继续做手术,经手的病人大部分都感染。做完手术就去美国度假,病人出现严重并发症也不回来不接电话,刚上任的科主任忌惮他的权威不敢自己去报告,又不敢做别的事情,只能多找几个教授一起去报告。无症状肝癌患者不提前做治疗缩小肿瘤,直接开刀肿瘤破裂止血止三个小时。这些老登有的还在门诊对病人态度很好跟人唠嗑,结果做手术经常让主刀等两三个小时。这些老登真是仗着自己的资历和权势胡作非为,反正出事了也是底下的医生担责,所有人都只能祈祷不出事把他们熬到退休。在中国做手术看医生真的最好最好找关系,找医院内部的熟人,很多事情在工作系统里的才知道。

纪录片里巴勒斯坦人通过种菜和攀岩来表达“我还在这里”,他们微笑地面对镜头时背景音还有枪声响起,坐在岩壁上说每一次出门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家,然后低头抹泪说stop。徒步穿越荆棘和荒漠去岩场,铁皮围起来家里还有一根木板钉成的指力板,存在就是我们的反抗。

7.26

有一次聊天聊到什么事情,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说,我们的区别就是看av的时候我不会跳过前戏但你会,我们三个人都笑了,他又转头看我说我感觉你是只看前戏,我当时矢口否认,但到现在三个月过去了,我意识到他完全是对的。

我不太会做饭,虽然没怎么失败过但我本身对这件事没太大热情,也不熟练,中餐勉强还能顺利操作,西餐对我来说步骤太繁琐。有一次圣诞节和朋友一起做甜品,食谱说要分离蛋黄蛋清,我小心翼翼把蛋敲开然后用两个蛋壳倒来倒去,朋友在旁边停下手上的事情对着我笑,我以为自己弄错了什么步骤,边擦汗边问他笑什么,他说觉得我这样很可爱。刚刚找东西找到另一个朋友的聊天记录,说觉得我偶尔奇怪发疯也很可爱,想到自己以前比较胆小没自信的时候常常会担心做了什么不讨喜的事,而且往往在事后后悔,妈妈也经常批评我有时候言行太像小孩子特别不懂事,大家都不会喜欢这样的人(比如有一次坐车让我坐副驾,我说我不要,前几天看到一个科普说司机的危险系数是一百,副驾驶就是两百,说完就被我妈敲了一下头)在学校里也经常因为偶尔脱线的话而被嘲笑,前几天跟朋友喝酒聊到高中就想起来许多事情。只是现在这两年过得太好了所以忘记了。有时候在想我是做了什么吗,我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甚至我最近一年读的书还变少了,以前我也很喜欢表达感情、很诚实、会给朋友们画画写信。现在不管我干啥都会有朋友夸我觉得我可爱,我到底做了什么才得到这些,我感觉我什么都没变。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都让我觉得困惑,我会用一些比较抽象的理论来分析甚至我很擅长这件事,但我依然对人们的态度转变感到惊奇。我永远学不会预判他们的反应和期望,每次都是事后再分析他们为什么那么做。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大家对我的偏爱,只是接受然后继续做我自己的事情,之前我还会担心,觉得好像我自己在一些关系里占便宜,虽然不是我有意。小竹说在感情里被占便宜就是心甘情愿,朋友们都很爱你。有时候也会问自己我真的值得吗我能承受得住吗,但大部分时候也只是接受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只能诚实面对他人和自己的心。

那天朋友还讲到自己很讨厌高中的一个女同学,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很恶心很烦躁,我想起来我高中也被同学在作文里骂过,也是说我的声音很难听,是不是强制和讨厌的人在一个空间里待太久就是会滋生出那种强烈的反感和恶意,可能他也是没法控制不知为何就很讨厌我,不会分辨处理那些情绪就会在背后说我坏话、造谣贬低之类的。现在的朋友听说我高中被校园霸凌都觉得很诧异,会一直问你当初做了什么吗,想分析出合理的原因,最后给我总结是我太优秀太特立独行,但我隐约觉得可能也不是那样。现在大家觉得我很漂亮、性格很好,但我在高中并不怎么打扮自己而且每天都穿校服,我现在的性格好、跟大家都能聊天在当时就被描述为视为爱装、汉子婊等等,至于别的方面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但我确实很容易说扫兴的话,现在大家都有能力和边界感,觉得我讲跳脱的话很可爱很有意思,但在以前就是不合群。可能也不一定需要理由,我一直把那段经历视为高压学习环境、厌女文化等等因素的总和,而不归因于某个人的恶意,只是我现在偶尔想到都觉得太痛苦了,高三有好几个月我都不敢靠近走廊,一直待在教室里看书,因为一走上走廊就只想三二一跳。

发现我很多关系破裂的原因之一是我不会为了照顾对方的情绪而做什么事情。我可以偶尔做安抚工作,但我在做自己生活的选择是不会把这个作为考虑因素的,因此在对方眼里就是我有意要伤害他。伤害他是我行为的副产物不是目的,我知道会这样但我很抱歉,我不想做别的选择。

前几天收拾房间收拾到一只jellycat,两年前我转发了那条说每一只jellycat标签都会写请好好照顾我的微博,过几天就收到朋友寄来的包裹,说很荣幸能送给我我的第一只jellycat,那是他自己的第一只jellycat。也是他对我说,面对我生活里的情绪洪流,他仅仅是作为旁观者都替我捏一把汗,但每次我都能平稳渡过。不知道她现在在上海怎么样,也是越往后越发现我们的不同,但越察觉到当初他对我观察的仔细和爱意,因此往后每一次面对生活中的情绪,都会想到他给我写的那些话。希望她的生活一切顺利。

7.27

还是想提醒一下大家最好不要用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个词,somehow我很在意这个,每次朋友提到了都会解释。1️⃣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不是一种可以被诊断的精神疾病,没有足够的定量研究和测量工具,临床数据非常少,它并不能作为一种综合征存在。2️⃣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个词语常常被滥用,对受害者并不友好,甚至可能造成二次伤害,且并不能帮助到受害者。即使是受害者也有自己的自尊和主观能动性,他们的感情很可能是自我保护的一部分,不要用和平的、高高在上的视角去审视受害者在创伤环境为了生存而下做出的选择。3️⃣“依恋加害者”的现象是存在的,但并不是综合征,不是一种可以“患得”的疾病,而是每个人都可能产生的情感,是人性微妙、复杂、幽暗的一部分,要厘清这种现象的原因,将依恋和创伤分辨开来,才更有可能帮助受害者从创伤性关系里走出去。

创伤性连结traumatic bonding指的是受害者对施虐者形成的不健康的依恋,这种依恋尤其容易在虐待 — 示好/道歉 — 再次虐待的虐待循环中产生。施虐者在关系中处于强权地位,且在施虐的同时又会表达爱意,这给受害者带来了强烈的迷惑,认为施虐者不完全是一个坏人,对其产生依赖。我觉得这个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亲身经历的,因为往往伤害我们最多的是最亲近的人,例如父母,就是因为有爱意的存在才无法消化那些恶意和创伤,才觉得痛苦。再次强调,每一个人在不平等的关系里或多或少可能都会经历这种traumatic bonding,用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反而会掩盖事实真相,我们没有患病,他们也确实不是完全的坏人,但如果一段关系对你造成了创伤,就应该改变或者离开。

去年在波尔图住在F家里,我们每天晚上都出门散步,我当时觉得他在感情方面约等于初中生心智水平,我们在车上放歌放到一些太直白的歌词他都会大叫cringe,那天散步的时候他说觉得直接表达爱意太cringy,从来不可能对爸妈说我爱你这种话,如果带女朋友回家也只会说是朋友。我愣了一下,问你爸妈知道我不是女朋友吗,他们有get到这点吗,去他家之前我以为他经常这样带朋友回家,结果好像我是唯一一个,知道的时候我也有点惶恐他爸妈会不会误会,F说他们应该能体会到。前几天看到王鸥行的那个访谈,突然意识到可能F喜欢那样说并不是因为真的觉得cringy,而是他从很小的成长环境有这样的氛围。 

前几天和小竹聊天写信,我才意识到其实我非常不善于表达直接的感情,我会经常表达感情但我很难很少直接说我爱你我喜欢你我想你这种话,我宁愿写一整封信,但反而是F常常对我说,他每次约我喝酒见面都会直接说想你了,可能因为我们单独的对话脱离了那个会给他带来cringe压力的社交语境。反而我才是那个真正难以开口的人。我在恋爱的时候也不会太主动说,感到不得不说的场合都有一种被迫自证的压力和窘迫,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是会反弹出不悦的情绪的。

7.28

跟朋友打电话俩人都困了,我说那看谁先睡着,醒来我问他最后谁先睡着的,他说不知道,但我这边有发出声音把他吵醒了,他就推己及人把自己静音怕吵到我,最后睡醒过来才挂电话。我听完说那肯定是我先睡着的,然后意识到其实他在讲自己做了一件很贴心的事情,但我唯一在乎的就是我有没有赢这个小小的蠢蠢的比赛。我做人就这个水平。

我突然觉得曹雪芹写的“情既相逢必主淫”不仅是对于封建礼教存天理灭人欲的反抗,更是一种非常女性本位的描述,警幻仙姑说:“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会,云雨之欢,皆由既悦其色、复恋其情所致也。”今天读到的文章里也介绍,女性的生殖器对刺激的反应相对笼统,大脑对情境更加敏感,也就是说女性的性欲更容易由大脑产生,即氛围、感情和情绪,因此压力大的时候更容易丧失性欲。之前和恋人也有聊到,我说我很难跟不喜欢的人做爱,因为我只会主动对喜欢的人产生性欲,这并不能证明我专一,只是我性欲的反应机制,我没有办法对着图片或者身体部位产生性欲,情是最重要的因素。曹雪芹好像完全理解这一点,在红楼梦里性从来不是生理欲望的堆叠或者机械的回应,而有着极高的情感浓度和象征意味。

曹雪芹对性,尤其是贾宝玉的性的描写,从来都不是功能性或者快感性,而是情动后的肉身通感,这在当代性别理论里就已经是非常女性向的视角,性不仅仅是欲望的出口或者宣泄,而是悲切、忧愁、牵挂等等一整个心理过程的加深和回环。红楼梦的情感轴心还是宝黛,而宝黛的感情是最真最绕最痛的,在这样的结构里性就算诞生也绝对不是粗砺、压抑或不堪的。而把感情和性欲分开本就是曹雪芹非常反对的事情,因此赞扬情而贬低欲也是不自然、不真、不美、不好的事。欲是情必然的延异,而非放纵。

7.29

要么就放在心里不要说讨厌谁,因为是谁根本不重要想批评的只是现象或行为,要么就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看不惯某个人,人也要骂道德高地也要占是不是有点太好笑了,世界上没有这么轻松的事。前一阵子还和朋友聊到非常佩服我妈妈,有一点是我妈妈一直都很恨我的外公,从小经常被外公打,觉得他很古怪很难伺候,但我外公对我特别特别好,妈妈每次跟我讲完最后都会说但外公很爱你,你不用因为我说的这些话对他有意见,你该孝顺还是要孝顺。我妈妈连这种痛都能放下,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允许有自主选择的意志,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道德绑架我要我和他一起讨厌一个人,我喜欢谁讨厌谁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没关系也不需要认同。

不管是拒绝被搬运还是不会主动搬运,我对自己的要求都是有一致性的,最本质的逻辑在我要求自己是一个诚实的人且我对自己写下的文字负责,所以我很讨厌断章取义或者搬运,我写下那些文字的时候也尽量出于真心,因此如果是不同意我的意见或者不喜欢我表达的内容,骂我也就骂了,我可以接受,并没有指望出来上网谁也不得罪,说实话我也不在乎。更何况我交友准则一向是有话直说,当面指出错误我是能接受的,在背后弯弯绕绕地贬低攻击造谣,我一律视为并不愿意和我直接沟通,所以我会忽略、拉黑总之不理睬。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直接沟通,可能是觉得我太强势,可能是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可能是瞧不起我,但我也不在乎,爱怎么用自己的时间精力是他们的事情,我管不着。

7.30

CC BY-NC-ND 4.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