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上一次陪媽媽吃飯，是什麼時候了。每次回老家，總是匆匆來、匆匆去。工作、家庭、孩子、帳單，每天像打仗一樣。有時候真的很累，累到只想安靜一會兒，不想聽媽媽那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話語。

這次接到電話時，我的心還是狠狠地揪了一下——媽媽在家裡昏倒了。幸好被鄰居發現了。不然她一個人，要躺在地上多久？我不敢想。

哥哥比我冷靜很多，他說：「我們得想辦法。她現在這樣子，留在老家也不是辦法。」

我點頭。我們都知道，這個問題遲早會來，只是不敢面對。

醫院裡的媽媽，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卻倔強地說：「我不去老人院，那是你爸爸一輩子的家，他會回來看我。」我看著她，她的眼神堅定而模糊，像是在說一件確定不移的事，卻又像在跟自己催眠。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小時候，爸爸脾氣暴躁，常常沉默又古怪。媽媽就總是一個人撐著這個家。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忍，為什麼不離開那個讓她受苦的男人。現在想來，也許，她只是太習慣了某種形式的「在一起」。

我轉頭看向哥哥，低聲說：「她是不是開始胡言亂語了？」

哥哥沒有回我，只是皺著眉看著窗外。我知道他也聽到了媽媽剛才說的話。

也許，我們真的忽略她太久了。

從醫院回家的那天，媽媽坐在車後座，嘴裡念念叨叨，說爸爸的味道還在屋裡，說他昨天晚上有來看她。我本想糾正她，可後來想想，又何必呢？如果這樣的念想能讓她安心，那就讓她繼續相信吧。

和母親溝通後她依然堅持住在老家，身為兒女的我們能怎樣？只能妥協。在老家安裝了閉路電視攝影機，和媽媽約定每天通電話，還找了一位阿姨定時定點來照顧她。這件事情也算是暫時解決了。最近我正值升遷關鍵期，無法每週來回奔波。哥哥也有妻兒要照顧，在老家住了三天後就回去繼續當牛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