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风雪

京城的寒意尚未消散，一道紧急军报自北境飞驰而至，打破了太极殿晨钟的宁静。

边关突发兵乱，敌部首领趁岁末粮草补给未至之际，突袭数座边镇，边境防线岌岌可危。

朝堂之上顿时哗然。太傅主张稳守待援，兵部尚书则请求调派援军。年轻的帝王紧锁眉头，良久未发一言。

忽有清冽女声自殿下响起：
"臣女请命，愿再赴北境。"

殿内瞬间寂静如冰。众臣目光齐集丹墀上那道纤细身影——慧安郡主辰曦。

皇帝凝视她许久，终于开口："你当知晓，此番北上非比去年随军观阵，而是要以主将副手身份亲临战阵，生死难料？"

辰曦目光坚定："臣女明白。去岁承蒙月将军指点，习得军务要领。今边境告急，臣女岂能畏缩不前？"

朝堂上议论纷纷。有人低声劝阻，有人冷眼旁观，唯有太子微蹙眉头，始终沉默。

皇帝沉声宣诏："既如此，赐虎符半枚，晋封从二品昭武参谋，随月珩将军北上平乱。"

——

离京前夜，骤雪突降。

辰曦身着戎装立于宫门，手中虎符泛着冷光，夜灯映得甲胄熠熠生辉。皇帝亲赐践行酒，太子默默相送至宫门，终未言语。

贵妃在远处静观，不发一言。皇后袖中的素帕却已掐出指痕。

当风雪扑面而来时，辰曦回望京城，眼中不见半分留恋。

——

北境雪线处，军旗猎猎。

月珩率部迎接朝廷援军，忽见辰曦自营帐方向策马而来。霜雪之中，那袭寒铁银盔英姿飒爽，令他一时失语。

辰曦利落下马，含笑问候："月将军，别来无恙。"

他低笑回应："你来了。"

没有客套寒暄，此刻虽甲胄在身，却恍如回到十年前稚子嬉戏的光景。

——

战事胶着。敌军分三路突破防线，月珩采取诱敌深入之策。而作为关键诱饵的中央军阵，由辰曦亲自坐镇。

三日鏖战后，敌军终在火攻下溃退。夜雪未停，捷报已传遍军营。

月珩踏入中军帐，见她正披衣研究后续部署，面色苍白如纸。他沉默地将药盏置于案前。

辰曦抬头浅笑："月将军，我伤势无碍。"
"你连药都没喝。"
"得胜之时，便不觉得痛。"

——

月珩为辰曦换药时，发现她腰间藏着一块磨薄的铜牌——上面精细刻画着边关所有要塞暗道，正是他三年前随信寄来的地形图。

"郡主竟将我的涂鸦视若珍宝。"他故意调侃。
辰曦反手扣住他手腕："若这图有半分差错，此刻我坟头青草都已三尺高了。"
两人突然安静，唯有帐外风雪呼啸。

沉默半晌。

月珩忽握住她包扎好的手："当年你赠的平安结，我一直随身携带。"
他从颈间取出半截发黄的丝绳——分明是当年她匆忙扯下的衣带。

"辰曦，边关有个旧俗..."他声音几不可闻，"若有人为你系过平安结..."

他又取出布囊，内藏白玉指环一枚。

"我知你心向天地，不愿受束缚。

但求你在驰骋四方时记得——

这世间有人愿为你守护一片晴空。"

帐内灯火摇曳，辰曦沉默良久。

最终，她缓缓将玉指环纳入手指。

"我心所向，是山河万里，是自在翱翔——

而你，恰似这山河中最温柔的那缕月光。"

她轻声道："你从不束缚我的羽翼，只等待我的归来。"

——

帐外风雪减息，隐约可闻。
但这一夜，风雪为证，他们执手立誓。
这场久别重逢，终成真正的相知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