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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a R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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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作存档]即兴发挥与时代隐喻

Nina R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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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娘娘点化》跑团感想(2024年初)


我不是很擅长写同人,所以在这个精神病发作睡不着的夜晚里,又一次误触了东北摇篮曲之后,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写点什么。写之前没重读log,很多东西都记不清楚了。充满主观臆断和过度联想,先行道歉!

故事背景是千禧年初,经济狂飙突进,社会四下漏风。还记得之前在网上看到帖子,描述千禧年前后的广州火车站是个多么混乱危险的地方,而这个故事开头是大家从武汉逃往野荷塘。武汉和广州,想来有很多相似之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展的,模组里特地写了希望玩家是良知未泯的逃犯,大家也车的卡虽然各有各的惨法(我是人物背景最不惨的),但其实,也都是在生活里挣扎的普通人。这种惨某种程度上,至少被我视作是人间的常态。

一些过得惨惨的人遇上了惨惨的事,良心未泯又没有上帝视角,只能捡着自己看得到的事情做一做,义愤填膺地骂一骂人,试图拯救点什么,然后理所应当地失败了,说得难听一点,“妇人之仁”,干不成大事。这个团之所以跑得令我刻骨铭心、久久不能忘怀、现在听到东北摇篮曲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多半来自于这种贴近现实,与贴近现实背后我所联想到的大大小小的隐喻。个人在社会积弊中难以反抗,胳膊拧不过大腿,扑腾到最后帮了倒忙……甚至是东北摇篮曲里的那句“夜空中,银星飞,照到那东方红”。

因为故事里的元素我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听到太多,都太熟稔,民间宗教或邪教、传统的性别观念、封闭保守的风气、县城与农村、户籍制度放开后人口不可避免地被大城市虹吸而去,所以对这个模组整体上对社会环境的塑造非常认可,kp鱼娘娘无疑在跑团过程中又为游玩体验增色了不少,除去这些共性之外,我想几名玩家游玩下来的体验相当不同。我想把我的体验写下来。

我的pc崔慧,是个未被诊断出来的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患者,东北十八线小县城下面的农村人,我没考虑过她的生日、家庭环境,这些对于她来说似乎都没那么重要,她某种意义上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没良心的女的,受够了东北农村的寒冷、贫穷与无聊,最大的心愿是在武汉当小姐赚够了钱,再往南走,去广州、深圳、东莞,最后到香港去傍大款。

非常有时代特色的一个人物形象,因而在如上所述的模组背景中,她几乎化作了我心目中的一个符号。这一代(部分)东北人对他们幻想中南方的向往和欣羡,有时还伴随着憎恨,几乎是晦暗难明的肌肉记忆。模组里周茂的执念是不让野荷塘衰落下去,崔慧要是完完整整地知道了这一点,一定会笑死。因为在她看来,这人脑子有病,凭什么让人不能去追求更光鲜的东西呢?凭什么要苦守寒窑?没道理。她没有乡愁。

当家乡给你的支持、爱与美好回忆不足以使你对它产生足够的积极和正面情绪,家乡,只会是你拖在身后、摆脱不掉的影子,苦涩而复杂难言。

因此,模组快进行到末尾时从pl本人到pc已经完全无法抑制对大boss谭水仙的爱,在崔慧看来水仙姐这种有脑子、有手段、足够狠心、专心搞事业的女人简直是她的人生楷模。不过,和她不知道周茂的完整想法一样,她也不知道谭水仙的完整计划。

从没开上帝视角不超游的角度,崔慧仍然是那个扎扎呼呼、看到哪个人需要救都想奋不顾身救一下、缺乏现实感、以为自己在拍电影的……傻乐的妞。

从过后复盘的角度来看,她和谭水仙一样,她们没有家、没有故乡、没有牵挂,这像是一代女性或者很多代女性的境遇,到最后崔慧奇妙地和谭水仙成为了姐妹或母女,成为了女性同盟,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游戏里和游戏外的区别了。我们载着谭水仙逃离野荷塘的时候,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会带着谭水仙走,我会当她的妈妈,或姐姐,或妹妹,我们俩以后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崔慧没心没肺,她并不是特别在意刚刚死的两个同伴和无辜受累的蒋警官,或者说,在意得极其有限,比起谭水仙来。我轻声唱起摇篮曲:“月儿明,风儿轻,树叶儿遮窗棂。”因为在那时我感受到了羁绊,我突然有了某种家的感觉,我成为了某人的母亲或姐妹。

直到谭水仙跳车之前我还维持着没有破防的心态,然后我被鱼娘娘(写作:残酷的现实)毒打了……

这不是童话!没有人能在鱼娘娘带的团里幸存!(受害者的惨叫)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天才,写出了那么……那么的结局!

崔慧的幻梦被打破了,不只是和谭水仙一起幸福生活的幻梦,还有她经历的一切是紧张刺激的香港黑道电影的幻梦,还有她要去香港傍大款的幻梦,还有她享受人世浮华的幻梦,在那一刻她才突然被拉回了现实当中。

我的一个理论是,人一旦有一次窥见了整个世界的“真实”,或者说,人的幻梦一旦被击碎过一次,就永远不可能全身而退。

总之崔慧回不去了。后面她回老家当出马仙,年纪轻轻就死去。死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在幻梦被击碎的那天之后,谭水仙的鬼魂一直缠绕着她,这比死可怕很多。

也许崔慧与谭水仙的故事也仍然缠绕在我意识中的某个角落。不过因为这是一次游戏,对我的影响比起我所经历的现实来小之又小。

在写崔慧的卡的时候,我想到的是我的一位老师和她与农村研究的种种。她是东北农村出来的人,和崔慧年纪差不多。她曾经在课堂上提起过自己的妹妹。

我想崔慧也是有妹妹的,准确地说,是有妹妹和弟弟。东北这片土地,我自己也没搞懂它,受各种因素影响,它有时显得如此“先进”,像是理念上的一袭华美的袍,下半句大家都知道,上面却爬满着现实与苦难的虱子。东北农村的女人也救不了南方农村的女人,仍然是不知路在何方,仍然是环球同此凉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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