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的告别与重逢——《人生的列车》创作后记:在轮椅上飞驰的心灵旅程

孤宇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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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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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问自己:生命这列不曾停靠的列车,是从何时让我开始凝望窗外?也许是身体被困、心被迫自由的那一刻;也许是爷爷离去、世界忽然空成一座荒站的那天。《人生的列车》讲的是失去与重生、孤独与爱。它始于一位温暖如春、以诗照亮我世界的老人,也延伸至小雯——那束未曾拥有却始终向往的光。而最终,它指向我自己,一个坐在轮椅上却拼命奔往心灵远方的人。

每一段旅程都始于某个站台。而我,姜宇,一个借助轮椅观察世界的讲故事人,身体或许未曾远离第一站,但心灵已飞越千山万水。

我的列车是文字,我的轨道是想象,而我的车窗则是这双因无法奔跑而学会凝视的眼睛。小儿脑瘫限制了我的行动,却赐予我观察生命细节的耐心。在键盘敲击的节奏中,我找到了与世界对话的语言,那声音如远方驶来的列车,带着希望的轰鸣。《人生的列车》就这样从我指尖诞生,成为我与离去之人、与自己、也与你们之间架起的一座桥梁。

这个故事讲述了小明在一列永不停歇的列车上与父母踏上旅程。他们在车窗前分享故事,当父母突然在某站下车,小明经历孤独,质疑旅程的意义。途中遇见温柔的小雯,她的出现让小明的心再次温暖,可是小雯也在下一个站台下车了。小明经历悲伤,开始封闭自己,在几乎绝望时,列车上出现一个老人,正是他对小明的教导,让他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与力量。表面上是一个关于生命旅程的故事,实则是一曲关于失去与重获的心灵之歌。

爷爷的车票

这个故事的灵感,源于我生命中那盏永不熄灭的灯火——我的爷爷。他是一个饱经风霜却依然温暖如春的老人,总是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气和墨水的气息。他的一生都与文字相伴,喜欢写诗,尤爱在黄昏时分吟诵那些带着泥土芬芳与人生智慧的小诗。

我记得他那本棕色皮面、边角磨损的笔记本,纸张因年月而泛黄,上面记满了他对四季更替的观察、对村庄变迁的记录、对人生百态的思考。字迹工整得如同他的为人——踏实而有条理。而在他所有的爱好之中,他最深的牵挂,始终是我。

我的身体限制了行动,却从未限制爷爷对我的爱。春日,他会推着我的轮椅穿过村边的油菜花田,指给我看蜜蜂是如何在花丛中忙碌;夏天,我们在老槐树下分享一本书,听蝉鸣在林间回响;秋日的黄昏,他带我看落叶飘落,讲述生命循环的故事;冬天,他会把我裹在厚厚的毯子里,推到屋外看雪花如何无声地改变世界。他的手掌总是温热而有力,那种温度似乎能融化我所有的恐惧。

爷爷似乎很早就发现了我的文字天赋。八岁那年夏天,他没有给我买玩具,而是带着我去客厅,当我来到客厅里,发现墙上贴着一张爷爷用毛笔写的汉语拼音图纸。

"宇儿,你的心比别人丰富,应该把它们记下来。"他轻轻抚摸我的头说,手指粗糙却温暖,带着泥土和阳光的气息。那张图纸成了我的第一个文学宝库,也是我与爷爷之间最深的连接。

"宇儿,"他常这样唤我,声音像晚风一样柔和,"人这一生啊,就像坐火车,有人上来,有人下去,重要的不是到哪儿,而是你遇见了谁。"那时的我还不懂这句话的分量,只是喜欢依偎在他身边,听那些故事诗在暮色中缓缓流淌,伴随着院子里蛐蛐的低鸣和远处炊烟升起的气息。

有时,他会教我认字,不是枯燥的重复,而是通过讲故事。每个汉字在他口中都有生命,都有来历。"木"字是树立在大地上的生命,摸一摸树皮上的纹路,就能感受到它的故事;"水"字是流动的智慧,像我们村口的小溪,永不停息;"火"字是人类文明的起点,就像他冬天为我点燃的那盏煤油灯,温暖而明亮。这些记忆如同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定格在我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特殊的车窗

轮椅给了我一个与众不同的视角。当别人匆忙赶路时,我有时间观察一片树叶从枝头飘落的全过程,看它如何在阳光下旋转,如何被风托起又放下,最终如何安静地躺在大地上;当别人站立交谈时,我能注意到他们眼睛里闪烁的情绪变化,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世界。

"宇儿,你的视角比我们都低,但你看到的东西,可能比我们都深。"爷爷常这样鼓励我。有一个傍晚,他推着我在村口的小路上,停下来指给我看路边的蚂蚁如何搬运一粒种子,"看到了吗?从你的角度,这是一场伟大的远征,而站着的人,可能永远注意不到。"

有一次,当邻居家的孩子们都用好奇甚至冷漠的目光看着我时,当时我沮丧地哭了,泪水打湿了轮椅的扶手。爷爷过来了,他蹲下身,用带着老茧的手指轻轻擦去我的泪水。

"宇儿,你的双腿虽然不能行走,但你的心灵却比许多人走得更远。常人看到的是表象,而你看到的是本质。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不是诅咒。"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一盏在风雨中也不会熄灭的灯。这句话如同一粒种子,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成为我面对生活的勇气源泉。

那是怎样的时光啊!清晨,阳光穿过窗纱洒在木地板上,我能听到爷爷在院子里浇花的水声和花瓣滴水的声响;午后,蝉鸣如潮,我们在老槐树下读书,树影婆娑,斑驳的阳光落在书页上;黄昏时分,炊烟升起,袅袅地融入天边的云彩,他的声音伴着晚风,讲述着古老而新鲜的故事。这些碎片般的幸福,构成了我童年和少年时代最宝贵的风景,是我心灵列车上永不褪色的风景画。

突然的下车

然而,在我二十六岁那年一个普通的秋日早晨,爷爷在走廊里接到一个电话后突然跌倒,再也没有醒来。由于家人考虑到他的年纪和病弱的身体,没有送往医院,只希望他在家中静养即可。奶奶几乎没有合眼,一刻不离地照顾他。可是,尽管我们竭尽全力,第二天,爷爷还是离开了。

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停止了运转。我能清晰记得那天早晨的每一个细节:窗外一只麻雀正在枝头歌唱,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走廊里的清脆碰撞声,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父亲的叹息声。那种突如其来的空洞和静默,比任何痛苦都更深,更真实,像一把利刃,准确地切开了我的生活。接着二叔从镇上匆匆赶来,低沉地安排着后事,准备第二天的葬礼事宜。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的重量——生命的列车,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爷爷下车了,而我只能看着列车继续前行,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困惑。由于身体限制,我当时没有出席爷爷的葬礼,只能待在家里,但那一刻,"无常"这个词的分量第一次真实地压在我心上。

死亡的重量如此真实而平常。它不像电影里那样戏剧化,不像小说里那样有铺垫,有预警。它就这样突然地、平静地来了,带走了我最爱的人,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我在轮椅上痛哭,指节因紧握扶手而发白,木质扶手上留下了我指甲的痕迹。我一遍遍地问:为什么生命如此脆弱?为什么最亲近的人会突然下车?为什么他不能多陪我几站?没有人能回答这些问题,只有窗外的秋风,带着落叶的沙沙声,无言地拂过我的脸颊。

荒芜站台

接下来的日子,我沉浸在一种无法名状的虚空中。我的房间成了孤岛,我的世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早晨醒来,第一个念头总是"爷爷不在了";夜深人静时,我还会错觉听到他的脚步声。我开始拒绝进食,拒绝交谈,甚至拒绝思考。那段时间,我就像一列停在荒芜站台的列车,既无法前行,又无法返回。

有一天夜里,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站台上,四下无人,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和无尽延伸的铁轨。我在梦中哭喊着爷爷的名字,声音却被虚空吞噬。从那天起,这个梦境反复出现,成为我心灵创伤的象征。

是奶奶的眼泪唤醒了我。有一天,她端着一碗面来到我房间,当我又一次拒绝进食时,我看到她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在碗里。那一刻我意识到:悲伤不是特权,而是共同的负担;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这或许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

"爷爷走了,但我们不能都停下来。"父亲的话虽然简单,却如同一束光照进我的黑暗。渐渐地,我意识到:虽然爷爷下车了,但我的列车还必须继续前行。这不是背叛,而是一种责任,一种对生命的尊重。

奇怪的是,正是在最深的失去中,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理解力;正是在最黑暗的时刻,我看清了内心真正的光明。痛苦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内心深处的房间,让我看到了以前从未注意的风景。

有一个清晨,我推着轮椅来到院子里,看到爷爷种的那棵梨树上开满了白花。那一刻,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虽然离开了,但他栽种的生命还在继续。这或许就是痛苦的礼物——它剥去我们的外壳,让灵魂赤裸相见。痛苦不是生命的终点,而是转折;不是惩罚,而是洗礼。

写作的避难所

写作成了我的避难所。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我开始构思一个关于列车的故事,希望在虚构的旅程中找到某种答案,某种慰藉。每一次敲击键盘,都像是与爷爷进行一次隔空对话,仿佛他正坐在我身旁,聆听我内心的声音。

有一天午夜,我梦见自己坐在一列永不停歇的列车上,车窗外是不断变换的风景。突然,爷爷出现在对面的座位上,微笑着看着我,却不说话。我惊醒后,立刻打开电脑,开始写下《人生的列车》的第一个场景:小明遇见智者老人的那一刻。

我创造的主角小明,他在列车上与一位智者相遇、分离、再寻找的历程,正是我内心挣扎的投射。他的困惑是我的困惑:"为什么人会离开?为什么痛苦如此真实?如何在失去中找到前行的力量?"小明的痛苦是我的痛苦,而他最终的领悟,也是我希望到达的彼岸。

在书写的过程中,有一天,我翻开爷爷的日记本,发现里面夹着一片已经干枯的梧桐叶。背面用他工整的字迹写着:"生命虽短暂,但每一片叶子都曾经贡献过自己的绿荫。"那一刻,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宁静。我把这句话写进了小说,成为老者对小明的核心教诲。

智慧之光

悲痛之后,我的心灵列车驶过了三个独特的站台,每一站都有一盏为我点亮的灯,指引我从黑暗中找到前行的方向。

第一站是爷爷书架上那些人文主义作品。记得那个雨天,我在整理爷爷的书架时,一本泛黄的《人的尊严》从架上掉落。翻开书页,我看到爷爷用铅笔在页边写道:"人的价值不在于生命长度,而在于他如何影响他人。"这句话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心中的黑暗。我开始看到爷爷生命的价值不是以年岁计算,而是以他对我、对家人、对村里每个认识他的人产生的影响来衡量。

我发现爷爷在每本书的边角都有细密的笔记,那些思考和智慧依然活着,依然在对我说话。在《瓦尔登湖》的扉页上,他写着:"宇儿,生命的意义在于深度,不在于长度。"这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仿佛他从未真正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我。

第二站来自萨特的存在主义。在一个无眠的夜晚,我偶然翻开了爷爷书架上的《存在与虚无》,被里面一句划线的话击中:"人注定是自由的,即使在最不自由的处境中。"我开始思考:即使在轮椅上,即使在失去中,我仍然拥有选择如何看待这一切的自由。这种观点给了我勇气直面荒谬与分离,启发我认识到:正是因为生命无常,我们才更应珍视当下的每一刻相聚。

有一天早晨,我在院子里看到一只蜜蜂在花丛中忙碌,忽然想起爷爷曾带我观察过的场景。我开始重新审视爷爷生前的每一段对话,发现它们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这些片段不再是痛苦的根源,而成了珍贵的礼物。

第三站是佛教的无常观。我在网上看到了一本《金刚经》。上面说:万物皆变,执着生苦。只有接受无常,我们才能在有限··中珍惜当下,在分离中找到内心的平和。"

这段话如同一束光照亮了迷途的我,渐渐地,我开始理解:执着于永恒反而带来痛苦,而接受变化才是与生命和解的开始。

记得有天清晨,我在爷爷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本他亲手抄写的《心经》,扉页上写着:"给宇儿,愿你在变化中看到永恒。"我捧着这本薄薄的册子,在朝阳中阅读那些古老的智慧,一种超越时空的连接感油然而生。这感觉不是虚幻的想象,而是一种实在的存在,仿佛爷爷就站在阳光中,看着我慢慢领悟。

这三种思想如同列车上不同的车窗,让我从不同角度看见同一片风景——生命虽短暂,却因彼此相连而永恒。正如小明在故事中逐渐领悟的那样,我也在失去中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小明与爷爷

这些思索流入了我的创作。在《人生的列车》中,我写下了小明的成长,他经历了爱与失去、孤独与领悟;就像我在现实中的旅程一样,只是形式不同。

在小说里,老者教导小明观察窗外流动的山川河流:"看啊,小明,你看到的不只是风景,而是时间本身。山河永恒,而我们只是匆匆的过客。"这段文字正是源自爷爷曾带我去村口小河边,指着流水对我说的话:"水不会因为我们的注视而停留,生命也是如此。"

小明在列车餐车里与老者分享面包的场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老人掰下一小块面包递给小明,面包的香气在温暖的光线中弥漫开来。"这一幕映射的是我与爷爷在老槐树下分享糖果的那些午后,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形成跳动的光斑,爷爷粗糙温暖的手掌中是一颗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

小明最终理解生命意义的场景,则是我自己在思想碰撞中获得的顿悟:"当小明终于明白,老者的离开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开始时,他的泪水中不再只有痛苦,还有一种奇妙的宁静,仿佛某种智慧的种子在心中发芽。"这正是我在那个看到梨树开花的清晨所感受到的,一种超越悲伤的平和,一种接纳变化的勇气。

小雯的光明

在故事中,我也写下了小雯的出现——她是光,是希望,是温柔的象征。"小雯的笑容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列车最黑暗的角落。她教会小明重新看见美好,即使在失去之后。"小雯对小明的陪伴,其实是我对理想之爱的描绘。

她并不是一个现实中存在的人,而是我在创作中赋予生命的灵魂,是那种我渴望在生命旅途中遇见的理解和温暖。有一个场景中,小雯静静地坐在小明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当列车穿过漆黑的隧道。这种无言的陪伴,正是我在黑暗中最渴望的慰藉。

小雯代表着我对未来的希望和信任,是我相信即使在失去之后,生命依然会为我们安排新的相遇。每当我写到她时,心中都会涌起一种奇特的安慰,仿佛她真的来到我身边,对我说:"你的故事值得被听见,你的痛苦不会被辜负。"这不仅是文学的创造,更是一场心灵的疗愈。

写作的挣扎

写作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有很多次,我对着空白的屏幕陷入绝望,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这个故事。我记得有一个深夜,写到小明站在老者空荡荡的座位前的场景:"列车还是那列车,座位还是那座位,只是再也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小明伸手触碰座椅的扶手,上面似乎还留有老者手心的温度。"

写到这里,我突然无法继续。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的空洞感几乎将我淹没。窗外是深沉的夜色,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微弱的光。我关上电脑,在黑暗中坐了整整三个小时,回忆爷爷的音容笑貌,直到窗外泛起微光,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

第二天,我又回到电脑前,但依然无法突破那个场景。特别是描写老者离开的那一段,我反复修改了二十多次,每一次都泪流满面。在第十八稿时,我突然想起爷爷最后一次带我去村口看日落时对我说过的话:"人这一辈子啊,不是失去得越少越好,而是给予得越多越富足。"

这句话恍如当头棒喝,我明白了为什么一直无法写下那个分离的场景——因为我还没有真正接受爷爷的馈赠。于是我写下了老者对小明的临别赠言:"记住,小明,我们相遇的意义不在于永远不分离,而在于我们因彼此而成为更好的人。这就足够了。"这句话也成了我走出悲伤的指南针。

为谁而写

完成小说后,收到了许多读者的回应。这些回应让我思考一个更基本的问题:我究竟是为谁而写?

有读者问我:"这个故事是写给谁的?"我想说,它首先是写给爷爷的。在每一个创作的夜晚,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仿佛他就坐在我身旁,微笑着看我敲击键盘。当我写到小明和老者在列车窗前看星空的那一段:"星光穿越无尽时空,抵达我们的眼睛,正如逝去的爱依然照亮我们的前路。"这一刻,我的泪水滴落在键盘上,但心中却充满了感激和平静。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都承载着我对他的思念和感激。

令我意外的是,当这个故事发布在网络上后,收到了许多陌生人的留言。一位署名"孤旅"的读者写道:"您的文字找到了我心中那个无法言说的空洞。我父亲去世三年了,直到读了您的故事,我才第一次能够不哭着说出'我想他'这三个字。谢谢您让我知道,痛苦不是唯一的真相。"

另一位读者"雨林"分享了她的故事:"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待母亲的手术结果时读完了您的小说。当医生告诉我一切顺利时,我想到了小明最终在站台重逢的场景,突然明白了等待的意义。"

这样的回应让我明白,文字之船能够穿越孤独的海洋,连接陌生的心灵。我们所经历的痛苦和成长,或许在形式上各不相同,但在本质上却有着深刻的共通性。正如小明在故事结尾所领悟的:"我们都是同一趟列车上的旅客,只是上车和下车的站台不同。"

其次,它是写给所有经历过失去的人——那些站在月台上目送亲人远去,却必须继续旅行的乘客们。我希望他们知道,痛苦虽然真实,但不是终点;前方的轨道上,依然有风景值得期待。正如小说中那个黎明的场景:"当列车驶出长夜,第一缕阳光洒在小明脸上时,他发现世界仍然美丽,即使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之后。"

最后,它也是写给我自己的,是我对生命无常的一次和解,对永恒分离的一次接纳。在写作中,我不仅讲述了一个故事,也重新构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让那个荒芜的站台重新有了生机。

讲故事的治愈

或许,讲故事本身就是一种抵抗无常的方式。当我们将混乱的经历转化为有序的叙事,痛苦便有了形状,混沌便有了秩序,无常也因此变得可以理解,甚至可以接受。

有一次,一位年轻的读者问我:"为什么要写关于失去的故事?这不会让人更痛苦吗?"我思考许久,回答道:"讲述失去的故事,不是为了停留在痛苦中,而是为了找到穿越痛苦的道路。就像黑夜中的篝火,它不能驱散所有的黑暗,但能给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爷爷教我认字,我用文字记录生活;他给我讲故事,我将故事传递给他人——这或许就是生命最美的传承。不是血脉相连,而是灵魂呼应;不是物质延续,而是精神共鸣。

结局的选择

《人生的列车》中最难写的部分是结尾。我挣扎了很久,不知道是该让小明留在车上继续旅行,还是让他下车与亲人重逢。我尝试了多种可能:让他独自前行、让他与小雯共同旅行、让他回到起点……每一种结局都像一个可能的人生选择,让我反复思考。

我曾写过一个版本,小明最终选择永远留在列车上,成为像老者一样的智者,帮助其他旅客;也写过一个版本,小明回到最初的站台,却发现一切都已改变;还有一个版本,小明与小雯在陌生的城市下车,开始全新的生活。

最终,我选择了让小明在一个陌生却美丽的站台下车,发现老者正在那里等他——不是因为这样更圆满,而是因为我相信,所有的轨道最终都会交汇,所有的分离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当小明看到老者的那一刻:"阳光洒在站台上,老者的白发在光中闪闪发亮,脸上的皱纹仿佛刻着时间的智慧。他微笑着,张开双臂,仿佛从未分离。"

这个结局既是我对爷爷的思念,也是对自己的安慰:也许在某个未知的站台,超越时空的界限,我们会再次相见。这种信念如同行囊中的珍宝,让余下的旅程不再那么孤独。

生命的列车

现在,当我坐在窗前,看着季节更替,树叶从绿到黄再到落下,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恐惧变化。我的车窗映照着四季流转,而我的心却因理解而平静。我开始真正领会爷爷所说的"重要的不是到哪儿,而是你遇见了谁"。

列车继续前行,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春天的花海、夏日的骄阳、秋天的金黄、冬日的银装,而内心的温暖却因相遇而长存。爷爷虽然下车了,但他的故事、他的智慧、他的爱,都已经成为我生命列车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那本装满他笔记的日记,成了我旅途中最珍贵的行李。

感谢你读到这里,与我同乘一程。我们的列车或许行驶在不同的轨道上,却共享着相似的风景——失去与获得、迷茫与觉醒、告别与重逢。这些普遍的人类经验,连接着我们的心灵,让我们在各自的旅程中不再感到孤单。

无论你此刻身处哪个站台,面对怎样的风景,愿这个故事成为你黑暗中的一盏灯,成为你疲倦时握紧的扶手,成为你迷路时的一张地图。正如小明在故事最后领悟的:"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更有意义的重逢,每一段孤独都是为了更深刻的理解,每一份痛苦都是为了更真实的成长。"

当你我最终各自抵达终点站,打开行囊整理这一路的记忆与感悟时,或许会惊讶地发现:所有的轨道,终将在智慧的山谷里交汇。而直到那一天,我会继续写作,继续讲述,就像爷爷曾对我做的那样——用故事点亮前行的路。

虽然我的身体仍在第一站,但我的心灵已经跨越千山万水。而我,这个借助轮椅观察世界的讲故事人,终于明白:我从未真正被限制。因为故事是无边界的国度,文字是无阻碍的旅程,思想是最自由的翅膀。我的车票,就是这颗不断寻找意义的心。

写在最后——两年后的回望

如今,《人生的列车》出版已经两年了,我二十六岁的轮椅人生因此有了新的轨道。曾经一个只在村庄小范围活动的轮椅青年,现在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邀请,通过视频连线,我与各种各样的人分享故事,甚至与一些失去亲人的孩子们对话。

最意想不到的是,一位读者是图书管理员,她在阅读了我的故事后,帮助我申请了一个线上讲故事的志愿者岗位。每周三晚上,我会给全国各地的孩子们讲故事,讲述那些关于勇气、关于成长、关于接纳生命无常的故事。当我在屏幕那端看到孩子们专注的眼神,我仿佛看到了爷爷当年望向我的目光。

故事从不会终结,它们只会换一种形式继续流淌。就像爷爷的生命没有结束,而是融入了我的文字;我的故事也将继续旅行,成为别人旅程中的一段风景。或许这就是生命最美的形式——我们都是彼此心灵列车上的风景,短暂停留,却留下永恒的印记。

—— 姜宇
2025年11月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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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宇星海95后创作者,来自中国。热爱独处,在宁静中汲取灵感。阅读是日常必需,偏爱科幻与哲思之书,始终对知识保持好奇。书籍与思考让我充实内心,也更理解这个世界。 我的x平台:https://x.com/LonelyJiangYu1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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