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相機知道的秘密》 （上）

「喀嚓。」

又是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快門聲。晴羽將相機放下，眼神依然停留在升旗台前的那個人——颯太。陽光從他肩膀滑過，為他的輪廓勾勒出一層柔和的白光。

她幾乎能背出他的每一個角度、每一個動作。

他轉身的弧度，他低頭時髮絲落下的方向，他擦汗時總是用右手背。

她已經拍了他四十多張照片，全都貼在一本私人筆記本裡，用透明貼紙小心固定，就像收藏著無聲的秘密。

那本筆記本沒有標題，沒有說明，只有那個「他」——和那個「不敢靠近他的她」。

他不知道。她也從沒想過要讓他知道。

颯太，是那種在學校裡會發光的人。他是籃球隊的副隊長，也會彈吉他。黑色短髮、高瘦的身形，笑起來會露出酒窩。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校草，但卻是所有人眼中的「陽光男孩」，深受歡迎，迷倒不少女生。

他是家中的獨生子，父母支持他的每一個選擇，家庭氣氛總是溫暖融洽。

而晴羽，則是他的反面。

她有一頭深栗色長髮，總是紮成低馬尾，膚色白皙，戴著一副圓框眼鏡。她在班上總是坐在靠窗最後一排，習慣安靜觀察、記錄日常。她的筆記本不只記下課堂內容，也寫滿了她藏不住的心事。

父母長年忙碌，她早就習慣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家，也學會了與自己對話。雖然成績優異，老師喜歡她，但她總是那個容易被忽略的學生。

他總是站在最前面，而她，永遠站在最後一排。

升旗典禮的時候，他是站在台上的那個；她則躲在人群邊緣，透過鏡頭偷偷望他。這是他們每天早晨的距離。沒有人知道，對她來說，這樣的距離，早已成了習慣。

那天晚上——

「卡噠。」

晴羽打開書桌的燈，燈光灑在一堆筆記裡，她坐下翻看相機裡的新照片，準備拿出那本貼滿照片的筆記本。

翻了三次，卻找不到。

她怔住了一秒，開始把整個書包的東西倒出來，一本一本檢查：課本、便條紙、原子筆，甚至她平常幾乎沒用過的字典也翻了。

——筆記本，不見了。

她轉身去翻書櫃、抽屜、床底，連最不可能的縫隙都不放過，房間很快被翻得亂七八糟。她的手發抖，喉嚨緊得像被什麼卡住。

「不可能……我明明放在……」她喃喃自語，腦海一片空白。

那本筆記本從她開始拍他那天就存在，記錄著她所有說不出口的話。

如果被別人看到……如果那個人剛好是——

她不敢想。

那一夜，她翻了又翻空空如也的書包，直到天色發白才勉強躺下。她睜著眼，盯著天花板，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在逃避什麼。

隔天清晨，她比平常早到了十分鐘。

腳步比往常更慢，心臟卻跳得像敲鼓一樣。她努力讓表情平靜，卻不停地掃視著每一張經過她身邊的臉——

害怕有人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她。

第一節課她根本聽不進去，眼神一直往窗外飄。

她怕有人談論起「偷拍」、「筆記本」，怕那些照片早已被傳到網路上。

第二節下課，她回到座位，還是什麼都沒看到。

中午，她回到教室收拾便當，卻在書堆中發現了一本——筆記本。她的心漏了一拍，幾乎不敢相信地將它抽出來。熟悉的封面、重量，連書角的摺痕都一模一樣。她的手顫抖地翻開——所有照片都在。

然後，她看見了那張夾在中間的便利貼。

淡黃色的紙條，上面是熟悉又乾淨的筆跡：

「你拍得很好看，可以多幫我拍嗎？

——颯太上」

那一刻，晴羽整個人像被時間定格。

四周吵雜，她卻只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和那句話在腦海一遍遍迴響。

他知道了。

但他沒有笑她，沒有傳出去，沒有讓她難堪。 他只是安靜地，把秘密還給她，然後，用一種最不打擾的方式，靠近她。

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