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05
最近和父母聊到未来的世界,总有很强的飘摇感,我都没法想象半年之后的生活,连早餐会吃什么都没法想象。又看了很多有关战争、移民,总之动荡年代的书籍和电影,深深感觉到世间万物的不确定性。现在躺在床上突然又想起来前几天在这里和人的争论,我依然觉得不忍让地爱人,不做好要忍让准备的爱人,不是太理想主义,而是不负责任。明天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一切都一帆风顺,如果任何事情只需要准备和努力就能做到,任何矛盾只需要诚恳和沟通就能解决,那世界上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心碎的人。很多时候就是需要忍让,不是沉默的忍耐,而是主动沟通后做出的选择,哪怕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也是一种忍让,一种爱的行为。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完全顺利不需要忍让的爱吗,如果有人对我说存在,我不会觉得他幸运,我会觉得他非常自私,被他爱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人不应该被他人改变,但人需要和他人相处才能成长,出于爱而主动妥协对于顺利生活来说是必要的,有时候对于个人成长来说也是必要的。小时候看待世界非黑即白,觉得父母的一些劝告并不正确,但因为是父母的话所以照做了,长大才意识到那些事情的微妙和人性的复杂与重要,这同样是起源于妥协的成长。社交媒体上看到的要么就是快速按照标准筛选出最适合,至少伪装得最适合的人,要么就是一直自欺欺人说我们就是很幸福。两个人是独立的个体,想要相处得长久和谐,不妥协不互相让步是不可能的,如果一味对自己说我喜欢他所以我做这些都心甘情愿,其实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嫉妒、焦虑、恐惧、纠结,这些“负面情绪”被看作需要马上消灭解决的事情,要么就忽视,用爱和甜蜜压过去,要么就让控制欲发展,不断向对方要求索取,但其实这些情绪的出现并不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提醒我们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很在乎他。这些感受让人不舒服,但逃避或者一直要消灭都不是好的选择,忍受才是。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意识到其中的不合理性,然后接受这种情绪。沟通当然可以减少一点,但不可能完全消失,因为这是必然的。如果没有这种负面情绪,那信任和包容也无法体现,如果你觉得他今天晚上不会背叛你是因为你完全掌握对方的行踪,那不是信任,信任是你在忍受孤独、纠结、怀疑、嫉妒的时候依然选择爱对方。没有这些负面情绪,没有对这些情绪的忍让,就没有信任这个行为。
再一次想起刘宇昆的这段,两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啊,有自己的背景经历想法和选择,因为彼此尊重所以能看到差异,但因为彼此吸引选择了相爱,才会努力克服差异想要靠近,想要尝试一起生活,想要磨合,这个过程当中怎么可能没有忍让。点开自己的手记,看到刚开始痛苦的那段时间我总是哭,觉得非常难受又说不清楚,暂时联系不到他也没人可以说,只是躺在床上流泪。有一天想着那我把想说的话录下来吧,就算没法打字的话,点开录音键后噎了十几秒只说出一句“但是我喜欢你”。连“虽然”都没有说出口,连“虽然”后面的那些痛苦也没有说出口,只说出这句,“但是我喜欢你”。我觉得难受,我感受到痛苦,我尝试沟通,我尝试解决,我等待回答,这中间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忍,我没有别的词语来描述,我只是在忍,忍着我的喜欢也忍着我的愤怒,忍着全部的情绪和情感。

当然不是说这个忍让的状态是好的,最后我也选择离开了,但选择离开的时候我也忍受了强烈的痛苦,比选择留下更猛烈的心碎,我甚至都没有给自己准备好一个很完善的自洽的理由。但在亲密关系里和另一个完全独立的人接触的过程中就是要一直忍让的,只是有时候被爱意的快感盖过了,有时候自尊太低了没有意识到,但这两种情况反而都不太健康。至少现在我觉得健康的状态是愿意忍让而且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忍让并且了解自己的限度,而且充分沟通,这样也不至于到一直憋着然后爆发的那一天。
虽然也想说很多人并不了解自己想要什么,但其实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拿到手了才发现自己好像不想要这个,展开新的亲密关系本来就是更深更真的考验,互相试探碰撞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互相伤害也是必然的。因为亲密关系非常私人,所以并不能拿出来比较,在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伤害人身安全/重大欺骗)的前提下,也没有绝对健康的正确的好的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辅助判断,就是关系的发展趋势。如果这个关系在变坏,或者让自己变得更坏,那就可以离开。
观星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对于几何图形很敏感,上学的时候数学的几何也比代数学得好,只要可以图形辅助的题目我都会画图。学画画的时候也发现,我对形把握得很好,但我不擅长色彩,因为我只擅长分辨不同颜色的差异,缺少修改色彩、依照明暗关系重铺色彩的能力或者经验。我一直以为我的这种敏感只能在绘画或者数学上发挥作用,直到我开始观星。
其实一直都很喜欢星星,但没有真的抬头看过,也没有人教我。sky guide是上大学后下的,就这样在手机里下了三年,直到有一天和朋友旅游,大半夜开车到高速路边的充电桩充电,我们下车跺脚哈气看星星。那天发现其实能看到很多星星,之后就每天都会看。看多了对不同星座里星星的距离非常熟悉,所以在网上看到夜空的图片也能很快辨认出来那些星座。朋友给我写明信片,说我是cliffhanger, stargazer, dreamweaver and mushroom 我曾经以为我是没有想象力的人,缺乏创造力的人,不擅长运动的人,而且我用这些来定义自己。近两年我开始攀岩、钩编、观星,我意识到我的世界比我想的要辽阔太多,我是什么样的人不被我的过去左右,我的可能性在群星之间。
2.1
好喜欢Chappell Roan,第一次听应该是23年年底,第一首是Casual,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听,后来干脆去循环整张专辑,中文互联网上没有多少资讯,我还特地跑去youtube关注她给她留言,发现她现场特别厉害,也看了她的化妆和在跑步机上唱歌的训练视频,好有精气神的女孩!在朋友圈断断续续安利了三四次无人理我,但是在豆瓣的安利帖经常评论给我反馈说觉得很好听,后来good luck babe在国外成绩很好,了解到她的制作人因为要给Olivia出专辑所以拖了她很久,去年暑假去欧洲的时候在飞机上看到身边的姐姐也在听chappell好替她开心🥹后来去ktv发现居然能点到她的歌,把能点的都唱了一遍。每次看到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都觉得非常振奋,没法说那么多话语权可见度之类的话,只觉得我活在一个有Chappell Roan的世界里我好幸运。
李安毁了我的爱情观,我现在深信爱是不幸,对爱人好是因为我们相爱毁了你,我对此感到愧疚。就像陈凯歌毁了我的性癖,小学四年级意外地在电脑上发现killing me softly然后看了五遍,在此之前虽然我会夹腿但我没有接触过任何色情制品,这部电影有出轨捆绑虐爱窒息乱伦,我的伦理败坏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2.4
早上一睁眼就在哭,像昨天晚上的悲伤还在往外渗透,躺了一上午也不想动,逼自己坐起来吃饭然后打完了一顶帽子,看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时常就会有这种情绪很差的时刻,把悲伤视为需要解决的问题,就会越想越轴,现在我的处理办法是先这样待半天,还没好就给自己找件事情做,比如我现在就要去运动一下。感觉我的生活总是不在我的掌控内,我总是有很多困惑有很多泪水,但是就先这样吧。
写李安的几条下面有个人评论没有真正相爱过要事业干什么,我觉得这其实非常危险,因为我们说的色戒里的相爱已经不是普通相濡以沫的感情,就像我们说玉娇龙的自由当然也不是普通的自由,普通的自由不会让你跳下悬崖。如果把这种极具毁灭性的来自地狱的相爱视作人生目标,最容易发生的事是为了一段并不符合的感情强行焚身,因为这种程度的爱是不会有机会轮到每个人的。还是那个比喻,吃见手青中毒的人能被救回来讲述自己的幻觉,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做熟了,如果抱着要中毒的态度去不把见手青做熟,很可能就会死。没有相爱过为什么要事业,因为我认为相不相爱没有那么重要,事业(不仅是职业上的也是自己兴趣爱好等等)代表的是个人对自己生命的追求,性缘关系也好爱也好都只是一部分,而且因为父权社会总是将女性的价值与婚姻和生育绑定,把性缘关系的地位放到最重要的位置,我更觉得我作为女性需要有意识地对自己进行再教育,不把相爱看得那么重要。
我不会抗拒爱的可能性,但我也不会为了“让这份爱更深刻”而做出牺牲,我不会给我的爱造神,就算痛苦就算不舍,就算这份爱可能就是我这辈子能得到最好的爱,当时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我不会用分开时的痛苦来衡量感情的深浅,我的生活太复杂了,和任何人的关系都只是一小部分,关系的断裂带来的影响也是因为和其他事情发生了链锁反应,我不擅长挽留或者追回什么人什么事情,我要做的从来都是珍惜眼前人,过以后的生活。
刚刚和朋友玩那个,他问我为什么给自己选了栀子花,我说因为我最喜欢栀子花。我喜欢的都是常见的东西,我不把难得或者罕见纳入评价事物价值的一环。之前看蓝眼武士的时候一群大紫蛱蝶飞过,我想起来大紫蛱蝶是日本国蝶,又发现自己做过那么多蝴蝶标本没有在图鉴上看到过中国国蝶,查了一下中国国蝶是中国唯一一种国家一级保护蝶类,身边共有0️⃣人见过长什么样。这种把只有自己能通过特权看到的东西定为国家代表性事物的行为也太皇帝了。
去欧洲的时候给朋友的妈妈带了一些种子(这不道德对不起)别的都还好就栀子花没发芽,那是朋友第一次知道栀子花,觉得特别漂亮,听我说很香之后很想养好。回国后他在宿舍养了几盆,有一次去找他玩他居然给那两盆栀子花买了紫外线灯幽幽地照着,看到最喜欢的花被朋友精心照料,我对他也更喜欢了。
上午我写“被我喜欢应该也是很辛苦的事情,对不起”,我当时这样想的时候只有难过,现在又有了不同的心境,和我相爱一定是辛苦且困难的,尤其是异性性缘关系。两个人的亲密关系的排他性在某些时候一定建立在“我们只有彼此”和“我们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上,建立在彼此的同盟关系上,但我把非男性当作同盟是很简单的事情,我很难把男性当作同盟。在异性性缘亲密关系里我一定会不断给对方压力,会持续寻求沟通和交流,因为我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选择这段亲密关系是对某些事情的背叛,尤其是我是泛性恋,我会持续地因为这段关系本身而焦虑,会警惕这段关系、对方的男性身份对我的意义,会永远害怕自己被爱恋蒙蔽双眼滑向失权,会恐惧自己心甘情愿为他付出的那些时刻。我是不是就会一直这样了,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喜欢他,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我是不是想得太多要得太多。异性性缘关系给我带来的精神压力是其他亲密关系的数倍以上,而我必须要和对方保持长期、高密度、高强度的沟通,才能在早期建成一个稳定的基础。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但并不是不值得的。
我如果是一个个子很高很强壮很擅长运动学理工科的女孩子我或许还好一点,但我又是一个从小就很符合白瘦幼的人,我上学比同学早一年,我的专业又是医学,经常被人评价“那你以后照顾家人就方便了”,我又喜欢读书看电影,很敏感很容易哭,还喜欢打毛线,喜欢人就给人打毛线,我的很多爱好或者特质符合传统女性性别气质,就会让我对和顺直男谈恋爱更焦虑,更担心,更紧张。这些问题都不是我造成的,如果一定要比较那我谈女朋友的时候就不会有这些紧张和焦虑。没有办法理解到这一层焦虑,也不能做出实际行动帮我缓解、和我沟通的人,是不应该得到我的爱的。
2.5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我和顺直男谈恋爱的时候绝大部分焦虑都来源于我觉得我太喜欢他了,我恐惧这种喜欢,我恐惧这种情感对我生活的入侵,我做不到忽视也做不到共存,我想到有这种情感存在就觉得羞耻,觉得我背叛了什么事情。如果对方不能和我保持沟通,我想尽各种办法都不能让我安心,哪怕只是一个晚上都没法安心,我的生活就会完全失序。我简直像爱上神父的修女。
前段时间心理咨询师有一次告诉我,不要把负面情绪当做需要解决的问题,要面对事情然后去解决事情本身,不然分心处理情绪反而会影响做事。我现在慢慢也觉得可以用在其他事情上,恐惧和焦虑不是我需要解决的问题,产生这种情感恰恰提示了我我对这段关系很重视,我很想继续维持,我要做的就是和对方保持沟通,而不是想着自己的焦虑或者恐惧。所以我处在这种关系里是一定要和对方沟通的,哪怕只是一天没有沟通,我就会失去解决事情的办法,只剩下我和那些情绪困在原地打转,因为我产生的这些情绪并不是来源于我们的关系,而是来源于我们的身份。我们的关系或许是稳定的,但我们的身份没有变化,这种压力就会一直存在,只要一天没有抵抗,我就可能被击溃。
2.6
想起一个人,去欧洲的飞机上我在听不眠飞行,回来的时候听鸟毛,整个八月份每天都在和他聊天,给他拍见到的每一个停车场标牌。回国后和他见了三四次,突然想到他翻涌上来很多情绪,但我们选的路太不一样了,也只能说一句珍重。
2.7
朋友提到跟家人出柜,只跟妈妈出柜了,但他说的是:“把妈妈和我一起关进了柜子。”
2.8
昨天晚上和朋友们聊天,我发现面对同一个问题同一件事我们有完全不同的第一反应。我开始反思我自己,感觉我已经建立了我自己的体系。譬如说一些事情,朋友第一反应是他不回消息是不是因为身边有别的女孩子,聊到我做手语工作,她们说聋哑人有时候有点吓人,跟另一个朋友聊到做重大决策时的考虑因素,聊到我最开始女权意识的觉醒,她说“小河的文字在我的世界观里很陌生”。我发现我有非常多和大家不一样的界限感。譬如我从小没有被当女孩子养,是一个比较自然人的状态,朋友说第一次见到我的感觉是,我觉得男女一样是理所当然的。我有一个观察了很久的点,越长大我越发现女孩子不会跑步,在日常生活中可能是因为服饰或者鞋子,她们就是不会跑起来,但我经常跑,我过马路有水坑都会助跑然后蹦过去。还比如我小时候和脑瘫的舅舅一起生活,我会给他喂饭推轮椅带他散步,因为他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肢体所以有时候抽筋会打到我,会发出一些声音或者动作,我觉得这是正常的,当然有时候也对他闹脾气,但没有觉得他是特殊的人,他确实需要照顾,不过我也需要照顾,有时候还是他照顾我。所以我长大之后接触任何残障群体,智力视力听力肢体精神,都没有觉得有什么。
很多事情对我来说都是自然的,所以我也不觉得自己善良,只觉得我和其他人标准不一样。妈妈经常说我是有大爱的人,我一直觉得是她随便夸我,直到昨天朋友也这样评价我,我开始觉得这只是一个中性的概念,又会开始反思,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少了一些“小爱”,或者说具体的爱。我确实经常有圣母心,但我又不是非常善良的人,往往实际的情况是我没法对人说重话,我没法直接伤害他,但他确实对我造成了伤害,我朋友就会气得不行出面做恶人,总结下来我其实是一款mob wife,坏事都让别人做了,因我而起的争端也没有减少。每次被男的伤心之后我自己一句话都骂不出口只会哭,然后我朋友开口就是“希望他今天出门被撞死”,如果他真的被撞死了感觉最后算因果的时候我的罪孽也不会少。
现在daily routine 是睡前刷到大S的视频然后哭,抹抹眼泪睡觉,早上起来点开还停留在那个视频又看一遍又哭,抹抹眼泪起床
2.9
刚读完wyn的女同文章,猛然意识到我是带着女同恋爱逻辑进入每段恋爱关系,前几天朋友还问我为什么不跟女的谈,我说真的不是别的就是概率问题,我想谈的时候碰到的想谈的正好都是男的。但我在这些关系里的雀跃兴奋幸福困扰纠结愤怒沮丧,有些我的直女朋友都不太能懂,反而是拉拉朋友能懂。
最简单的就是我的直女朋友碰到不回消息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出轨/身边有人不方便回,这是我的脑子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地方,但这样其实男的只需要证明身边没人就解决问题了,实在不行之后买点礼物补偿一下。说来说去感觉一些传统刻板顺直恋爱真的很简单,要的东西就那么几样,彼此都给出来就好了,但我完全不是这样。我做朋友都不是这样,我没法这样。
又想起来上次在电梯里碰到两个姐姐聊天,聊《好东西》,她们大概讨论了一下剧情,结合自己的生活分析了一些,然后A问B你当时是不是和C一起看的,B说是,C很喜欢还要看第二遍,A说她怎么不带她老公看,这电影应该带老公看啊,B说她为什么要和她老公看这么好的电影,她又不喜欢她老公。
天呐我真的做不到这样,我完全能理解对有些人来说老公像老板,朋友才是说真心话的人,但对我来说浪漫爱的亲密程度是高于朋友的,因为我没有别的想要的了,我其他感情需求也好精神需求也好物质需求也好都满足了,我如果进入浪漫爱关系就是更新的尝试和更高的要求,不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进入这段关系。我做不到不能和对方分享喜欢的电影,这太吓人了
这几周在心内,老师讲冠心病(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高发常见,主要是因为近一百年来物质水平的飞跃,也因为曾经的物质水平匮乏,筛选出了这些冠心病的易感人群,他看着我们的眼睛说出1943年和1960年的大饥荒,这是我在整个大学期间包括政治课,第一次听到老师说出这句话。政治怎么可能和生活不相关,政治和生活的每个细枝末节都相关,和活着的人死去的人都相关。
我书写和做事的基本逻辑是我认真对待我的生活,认真对待我的文字,我认为语言有力量,所以我会用心而且真诚地说话,我会承认而且接受我的话带来的后果。说话对我来说是必要的,我没有选择国内的社交媒体是有原因的,如果我有一百句话要说,但在那里我只能说九十九句,那我一句也不要说。如果我有话要说,沉默就是谎言,如果我只能通过沉默来表达,那我一定会离开,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可能别人不会在乎,不会读完我写的每一句话,但每一句话我都在乎,因此我非常抗拒被截图到其他平台尤其是墙内社媒,我拒绝自我阉割,当然也拒绝被阉割,有些社媒不配拥有我这个用户,你不能在我讲红楼梦讲电影的时候接受我,又在我讲政治讲痛楚的时候消灭我,你没有资格来选择我什么话能发到墙内去,你没有资格。
2.11
我是一个对未来没有什么预期的人,因为我知道我很容易忘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会对我喜欢过的人存有一些善意但我就是会忘记那种悸动,连这个都忘记就真的很难想回头了。所以我常常回顾自己的感情生涯时,会发出“还好当时睡了”这样的感慨。
回顾读大学以来的感情生涯,双方明确陷入暧昧的关系至少有十几段,但走到确认关系的也只有八段,我当然对这些人有自己的评价和判断,虽然我大体上都是理解也珍惜和他们的关系,但有些人确实表现得更懦弱或者不负责任,或者就是没那么喜欢。一定要追究我相信他们对我都有过爱,也有过喜欢,但都很脆弱。
一个人喜不喜欢我,可能确实取决于我,我有什么吸引人的特质,但一个人怎样喜欢我,其实完全取决于他/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大概逐渐学会不把这一部分当成我的责任,尊重对方的表达和选择,也不强求自己一定要接受一定要被感动,近几年在拒绝这方面有了很大进步,感觉自己的成长路径其实很清晰。
2.12
我像帆布袋,我的爱像盐,我们的生活像大海,海浪浸过我又带走我,把那一点纯净的晶体化进汪洋,朋友们只看到在海里因为洋流而饱满的我,但面对喜欢的人我就像我被抛到了沙滩上,干瘪的脆弱的苍白的,在阳光下努力析出一些,却也揉进了酸苦和沙砾。
看到李小江去世的新闻后哭到现在。做社运做性别工作永远都有怀疑,对国家对政权对历史对机构,对信仰对自己,对手上这个项目的具体措施,对读者受众接受的可能性,所有怀疑堆叠起来的时候会想着李小江,想着冯媛想着吕频,想着九五世妇会的场景,把自己听那些讲座的笔记翻出来看,继续读书,靠着对她们的信任和敬佩才让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从来没有哪一瞬间我确认自己做的事情是完全对的,哪怕只是袒露自己的创伤这种看起来不会影响到他人的事情,在我怀疑自己的时候是她们的存在让我心安。
在中国做性别,了解性别研究,从性别的视角去读历史,是一个不断发现谎言的过程,妇女能顶半边天是谎言,赶英超美是谎言,国家不可信执政党不可信,官方的历史不可信,可信的只有面前的人。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陕西农村女性,发生煤气中毒抱着儿子爬出来把家暴性虐自己多年的丈夫关在房间里,被判了死缓的女性,在珠三角地区从事性工作的女性,摩梭族的女性,计划生育后作为female son被养大的一代独生女性,口述史是珍贵的无法替代的记忆,性别的记忆,记忆的性别,都很重要。我始终要求自己做一个诚实的人,不仅是对自己,更是对自己的感受,我看穿了那些谎言,我无法视而不见。我不知道我想要怎样的生活,但我知道不是现在见过的任何一种。我想要成为怎样的人,我想要选择哪个方向的职业,我想要怎样的政治生活,我想要怎样的文化生活,对自己诚实就会对自己问出这些问题。怀疑自己诊断会不会有问题的医生才会注意到细微的进展,怀疑自己相信的事情是否真的正确才会及时做出调整和改变。问出问题,保有怀疑是维持某种平衡的关键,如果我对自己诚实,当我怀疑自己是否可能会伤害到人,就已经降低了伤害人的可能性。
就是这样的我,会一直继续下去,我不会对任何国家任何政府任何主义有盲目的热情和强大的信仰,我做事情的动力不来源于觉得自己是对的,来源于我想而且我暂时觉得我应该,来源于我觉得我不得不做。没有人喜欢做性别研究,没有人喜欢读那些弯弯绕绕不讲人话的理论书籍,有的时候真的是出于一种不可抵抗的好奇和恐惧,我到底是谁,女性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到底有什么历史,为什么她们都没有名字,我会不会也有失去姓名的那一天,怀着这样的恐惧一头扎进去寻找答案。就是这样不坚信、不确定、不勇敢的我会继续走下去。了解性别研究是我找到自己位置的过程,是我了解自己的过程,了解这片土地的过程,也是我找到自己怀疑的过程,无数个疑问和面对才锤炼得一点点真心,我难以想象经历过文革的李小江是怀着如何磐石般的心在生命的最后坚持继续工作,更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诚实的人,不放弃追问不放弃怀疑的人,是如何锤炼出这样坚定的心。
我不是不能理解爱党爱国的人面对我们的愤怒,可是我们经历了同样的政治教育,我们身边是同样的政府同样的人,我们接受并且确信了同样的历史,在那个第一次接触到不正确的历史的时候,意识到那些亲切的帮助过我们的老师教过我们谎言的时候,意识到大饥荒死了多少人的时候,意识到文革8964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那种崩塌和被背叛的愤怒同样是痛苦。即使是知道基层人员的善良,即使是知道生活中接触到的大多数人都是好的,都只想过自己的日子,都因为某种惯性模糊地支持着共产党,我们还是选择不去信任共产党,而且必须继续生活在这片土地,依赖共产党建立起的社会秩序和社会结构,也确实依恋这片土地,做出这样选择的我们同样是痛苦的。相信共产党的人有一整套体系帮助他们建立信仰系统,而我们只有我们自己的手和眼睛,即使是这样也要选择这种痛苦。
如果怀疑是一切的源头,那做出选择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坚定的信仰,会保有这份怀疑看待所有事情,而不会转身以盲目的热情投向另一种政权另一种主义,这样做的人并没有怀疑精神,他们选择背离原来的环境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最大的利益。
2.13
最好笑的就是其实根本就是矛盾的,做审核的人必须反贼到一定程度才能判断哪些有歧义,比如别克的那个座椅广告“这是一把坐上就不想下来的椅子”,比如李佳琦的坦克蛋糕(通过朋友了解到买蛋糕的人真的是无心的),比如抓娃娃的原片名“接班人”,如果真的是一个纯净的没有受到任何反贼思想毒害的人根本想不到这些,是很容易犯错的。只有有能力考满分的学生,才有能力考零分,在中国这个这么政治敏感的地方,你必须知道什么不该说才能保证说出口的话不出错,越往上的人越谨慎,也就是说他们知道的东西越多,但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有系统性的教育,那他们从哪里知道呢。
2.14
今天确实有想谈恋爱的时候,不是因为节日或者其他的事情,是因为冬天得涂身体乳




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