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槟城的早晨
我乘坐的夜间巴士,前一天深夜从登嘉楼出发,早上五点过到达了槟城公交车站。
巴士里的空气是凝滞的,我的头是昏沉的。一夜颠簸,几乎未眠,全身的筋骨正隐隐作痛。这双遇寒又僵硬整晚的双腿啊,更是在朝我发着脾气。
可一下车,脑海中浮现的念头,便像一支强力兴奋剂,瞬间将我击醒—— 到达槟城啦。欢呼雀跃的期待,顷刻涌出,占满了我的内心。
这种欢喜的感觉,是鲜活的生命在说话,是生命在凌空飞舞。
就像某天早上,你睁开双眼,突然一个激灵地发现:
这是新的一天,你正面对着一片绚丽的云雾—— 它们是未来,还未获得清晰的轮廓,还未在时间中被展开,现在仍是无数种可能性。
你站在了生命的起点,这儿没有过去,世界仍是一团迷雾,它将在你的选择中展开。
你就像一团涌动不安的彩色能量,将用自己的言行创造现实。
我困倦却激动地大步向前——
槟城,在我到达马来西亚的第一个早晨,就听闻了其大名。
那天,咖啡馆里一位热情洋溢的青年(现在成为了朋友),在给我推荐马来西亚的美食:
一定要去槟城,那儿有很多好吃的。我的朋友们,就是在周末也会乘车去那儿,就为了吃东西!
于是槟城,从此在我心中,成为了查理的巧克力工厂,里面布满了各种美味有趣的玩意儿。
正当我晃啊晃,看来看去,寻找轮渡的指示牌时,一位华人奶奶上前来:
“去哪儿啊?”
“找轮渡,去乔治城”
“跟我走”
我满心欢喜的跟在她身旁。
“来旅游啊?”
“对,第一次来这儿。”
奶奶背着个小包,挽着个小布袋,身体健硕,步伐轻快;我扛着个‘蜗牛壳’,尽快地捣腾着双腿。
等到出发时刻,走出长长的通道,看到的一幕令我惊讶:轮渡上早已挤满了骑着摩托车的人们。
穿过车群、人群,奶奶径直带我走出了仓外,坐到了第一排。
我迫不及待地扔下那重重的包,已按捺不住地想起身奔出去,刚转过头,奶奶便说:
“去看去拍吧,知道你想看,所以带你坐到这儿来的。”
“哎!”
我乐呵呵地跑到了船边缘的扶手处。
一片开阔的视野:
远处,黑水与暗空中间,闪烁着一排灯光,那是对岸的楼房;近处,重叠着灯光照耀的大货仓。
轮渡开动,拂面的风越发有力。
一艘货船,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
满船的星光,正载着沉甸甸的童话、小说,在水面上漂浮。水中,被它映出了一幅暖黄的、荡漾着的油画。
远处,天色渐明,紫色的、粉色的帷幕,包裹着整个世界。
那一瞬间,让我不由叹道:生命已在此完美!
人活着,活的就是这个瞬间,一个个舍不得离去的瞬间。
而正是这些瞬间,在一个人的生命长河中闪闪地发着光。
所有的生命,都是来了,看了,走了。
有的走得早,有的走得晚;有的这个时候来,有的那个时候来。
人总怕自己像一阵风,吹走了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回来。
不要怕,不必怕。
风吹起了一粒沙,划过石头表面,亲吻了脸庞……它是世界的一个细胞,正在与世界一同生长。
它与万物,一起画着此刻的世界。
它此时的样子,分分秒秒的模样,都永恒的留在了世界的一幅幅画卷里。
而人的一举一动,一念一想,也都被记录于画。只是能欣赏画卷者,不是人罢了。
走出轮渡。
“去哪儿?”
“这儿”,我拿出手机,查寻着晚上的住宿地址。
“走,带你去乘坐免费巴士。”
到了巴士站,奶奶转过头,细细端详着我。
随后,一边取下书包,伸手往里翻着什么,一边说道:
“我这儿有一个多出来的布袋。”
“平时,你把手里的东西都装在袋子里。拎着袋子出门,方便。”
我低头看看自己—— 右手抱着一大瓶水,左手中拿着充电宝、手机,提着个装了些零食的塑料袋。
“瞧,多好看!”
奶奶拿出来,一个印有图案的奶白色布袋。
道谢,接过。内心翻涌着某些浓烈的情感,堵住了喉咙。
上了车,随着车缓缓前行,奶奶开始一一介绍:
“这儿有个市场,可以过去逛逛。就是离你住的地方远了点,要早上去。”
“这儿日落的时候去看看,很不错”
……
“我们在前面下车。”
“要吃早饭吧?我把你送到这儿最好吃的面馆去。它家有……”
下了车,她一边带路,一边继续叮嘱我:
“巴士回来,也是这条线路。你只需要去对面的站点等着,挥手即停……”
到了面馆,店门口有一口煮面大锅,热气腾腾,正往外冒着白雾。店内摆着五六张桌子,桌旁坐满了人。他们正嗦着面,吃着包子,喝着茶与咖啡。
“奶奶,一起去。”
“不了,我要去前面的市场买点东西,你自个儿吃。”
“那我先和你去市场,然后再回来一起吃。”
“不,你自己待在这儿,好好吃面。”
……
来回数次。
最后,面店外,她在马路对面转身,看着仍站在路旁的我,朝我晃了晃手,示意我赶快进去吃面。走了。
我远远跟着她,走了一条街。
到了个十字路口,缓缓停下脚步。
终于转身,回到了面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