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一天】:當這個世界沒有你的位子時……

晚安,很久沒寫七日書文章了,翻找了上一次最後寫七日書的文章,是去年寒冷的冬天時寫的,雖然上次七篇全補完了,卻是非常勉強地像交作業一樣補完。感覺自己好像那種半溺水的人過度使用精氣神,無法連續七天寫作,不想強迫自己,但又不想放棄寫到一半的感覺,於是當七篇寫完後,整個人就昏昏然地沉入黑暗的馬里亞納海溝躺平了,內心想說,再也不要寫七日書了啦,感覺自己找不到當初第一次寫七日書的那種悸動感,沒有那種與自我深度對話的感覺了,或是害怕把自己赤裸裸地呈現在大眾眼前的那種社死感。
這次看到七個題目,又是孤獨、又是失敗、又是寫作、又是想像,這不就是我嗎?我的人生就是不斷地失敗和不斷地孤獨互相交替著,並在這樣的狀態下努力讓自己有開心活著的動力,於是就逃入寫作的世界中,在想像的心靈花園內遊走著。
關於孤獨,我曾經寫了幾篇文章、小說和詩來抒發自己的孤獨感。我並不覺得自己一個人看電影、吃火鍋、或者一個人散步、聽音樂會等,會孤獨,有時候反而覺得很自在,可以讓心靜下來,更仔細地觀察這世界的一花一木、一街一景、一顰一笑。真正讓我感到孤獨的是,當這個世界沒有屬於我的位子,我被遺忘了、不被接納了、沒人要你了、你不重用了、你不被愛了、你什麼都不是了……
記得第一次感到孤獨時,是在國小六年級時。雖然在那之前都是給人文靜內向不愛說話的感覺,但那時候和幾個比較好的朋友一起玩樂時,我就會變成另一個面向的人。
當時和朋友們會一起在下課時,玩盪鞦韆比誰盪得高;玩大地遊戲時狂笑狂吼;玩枯倒的大樹時看誰最後摔倒在樹下;玩地球儀時看誰最後存活,因為玩到太瘋狂,連老師都生氣,和朋友一起被叫去罰站了一整個課堂。但這樣美好的充滿愛的童年回憶國小六年級時,班上不知道何時,默默有小圈圈了,突然覺得當時的好朋友變了一個人,她開始在意自己的外貌、開始說誰暗戀她、開始刻意疏離不太會打扮的我、開始試著融入班上的某個圈圈,跟其他人一起在背後說我閒話、開始對我講話總是很酸很難聽……
那時候的我,覺得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要這樣疏離我、不和我好了、甚至和其他人一起疏離,說我的閒話,是因為覺得跟我當朋友不好嗎?還是因為我不夠漂亮嗎?還是我不夠聰明了?太天真愚蠢了?還是我哪裡做錯了? 又加上那時候的導師是年輕的男老師,很喜歡對女同學的相貌和性格評論,喜歡幫我們這一班的同學分類和貼標籤,就這樣我就莫名被老師和聰明漂亮的同學歸類在成績不好、長相普通、安靜內向的底層同學。
那是我人生初次感受到非常強烈的孤寂感,覺得整個世界要離我而去,看著昔日信賴的好友默默不語地離我越來越遠,她身旁跟她一起玩、一起聊天、一起參加學校活動的人,不在是我時,那樣巨大的悲傷籠罩著我,也就是從這一年,我十二歲,開始寫起了人生第一本日記。
第二次感到強烈的孤寂感時,是第一次離開熟悉的家鄉外出念大學的第一天夜晚,當爸媽把我的行李放入宿舍後就坐朋友的計程車頭也不回離去時,我看著他們的背影,深深感受到我必須要一個人面對這陌生又龐大的世界了。那時候四人房的宿舍,不熟悉彼此的我們沒有聊天、只有尷尬地微笑和客氣地問候,早早晚上九點就熄燈睡了;一年後來自不同系的我們已經相處得很好時,才憶起往事紛紛說起我們初次在這宿舍相遇彼此時的狀態,原來當時早早入睡的我們四人,各自躺在宿舍的小小床舖上,都不約而同地流下想家的孤寂眼淚,那時一聽到,我們四人都大笑了起來,這才知道原來我們都不孤單,是一樣的。
而第三次感到強烈的孤寂感,是真正痛苦落入深淵,那種揮之不去的孤寂感,是出社會年那幾年的求職和工作職場上的不順利。當時家裡的爹娘好像被地獄來的惡魔給附身,不疼愛、不關心我,每次我在外受委屈時,回來訴苦時,卻被批評我是無用的人、沒人要的人、嫁不出去的人,連那時還在念書的弟弟也一起欺負我,私下和老媽倆人一直狂說我的壞話。
我現在回想起那幾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樣撐過那一段彷如中古世紀的黑暗時代,那時候心中沒有任何的信仰、也沒有任何的光芒和希望,陪伴著我的,只有書、文字、音樂、戲劇和那可憐的快消失的夢想。當時的我沒有任何能力可以排解這樣巨大強量襲來的孤獨感,不懂得與孤獨擁抱……我想把心事訴說給閨密聽,但我害怕一直丟負能量給她,會讓她煩躁,就這樣我挖掘了很多的興趣和事情來麻醉自己強大的負能量感受。不知道這樣的感受是不是壓抑太久了,終於在好幾年後反噬到我身上,我生病住院了,這讓我更覺得我被世界遺忘了,沒有位子給我了。
後來出院後,這五年多,看了很多大量的身心理健康的文章和影片,才知道人在處於極大孤獨的能量狀態,沒有排解,而持續好幾年,更容易早死;於是我試著找了許多方法來接受、擁抱這強烈襲來的孤獨感,看可不可以讓自己情緒不要那麼一下子就從高處掉入深淵了,至少不要讓這樣的能量持續一個禮拜、甚至一個月,甚至好幾年,變成了憂鬱症。
於是我總在嘗試做一件不擅長或者害怕、緊張的事情時,先不去預測結果,可以緩緩地告訴自己,你還是有價值的,這世界還是需要你的,你已經試過了、你很勇敢、你踏出去了、你不是無用之人、你很棒;就算結果是失敗的,也要告訴自己說,你看你失敗得很漂亮呢,至少你用盡全力了。
或者當我一個人獨自努力往某個目標前進時,沒有人能理解你的夢想、你的內心世界時,我總是企圖安慰自己說,孤獨也是往前生存的動力,孤獨不是壞的,試著擁抱它。因為有了孤獨才知道要把自己的位子安排在哪裡,才是對自己來說比較舒服的。
有時候我會努力告訴自己,就算被老天遺忘了,沒人關心、在乎你了,那就別害怕,先躲在你覺得安全的樹洞裡寫下讓你難受的事物,再望著天空深呼吸聽音樂,好好睡上一覺後,幾天後當那個孤獨的感受慢慢減緩時,嘗試著打開自己封閉、閉俗的心房,主動去幫助他人、關心他人、善待他人,至少這世界上,還是有些人會因感受到你的善意;而反饋回來相對的善意,就覺得自己還是有被老天眷顧的、還是被愛的,內心會有股小小的暖意升起,這時,就會覺得世界還是有屬於我的位子的。
所以每當老媽對我說,以後我和你爸走了,你一個人老時,又沒結婚又沒有孩子,誰來照顧你,你一個人不會孤單無聊嗎?我說,我還可以去當志工、我還可以畫畫、我還有流浪貓貓可以餵養、我還可以種花、種菜保持身體健康,如果視力許可,我還可以上網寫文章找年輕人或者和我一樣老的老人聊天;哪天生病了,就生病吧,反正人終究一死,倒是希望能在自己家中熟悉的床上,入睡安詳逝去,而不是躺在醫院插著管,和奶奶一樣孤獨地在不熟悉、充滿消毒水味道的方面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