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江閘水庫，一雙紙鞋子

我說，人還是要心懷敬畏的，千萬不能作死，就算是自己無所謂，但是不能不考慮身邊的人。那麼話不多說，咱們開始今天的故事，攔江閘水庫，一雙紙鞋子。

我出生於湖南常德市的李縣，我家附近有個蘭江閘水庫，據說很早以前這裡還有個蘭江公園，風景特別好。

我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去水庫邊上散步，不過我媽特別反對我去那邊玩，擔心那裡不安全，因為經常有人溺死在攔江閘水庫裡面，這裡年年都會立禁止游泳的標牌，可依舊有很多不聽勸最終丟了命的人。

我剛上初中那年，對門搬來了一對老夫妻，還帶著個女孩，後來得知女孩是老兩口的孫女，父母在外打工，把她托付給了爺爺奶奶。

女孩叫小花，比我大一歲，正好要和我讀同一所初中，所以成為鄰居後，我每天上下學都會和她一起走，一來二去，兩人成了特別要好的朋友，至今都有聯繫。事情的起因是某次我和小花一起去逛街，走著走著就溜達到了附近的蘭江閘水庫。

南方的小夥伴可能知道，一般太陽比較毒的時候，像水庫、池塘這種地方曬上幾天後，水位就會有明顯的下降。那天我倆來到這裡的時候，水位已經變淺了很多，平時被淹在水下部分的水泥路面和一些淤泥也全都露出來了。

兩人順著階梯走下去，一邊閒聊一邊沿著水邊的水泥路溜達。沒走多遠，我突然就看到不遠處的淤泥裡插著一隻鞋，那是一隻黑色的女士皮鞋，中跟大頭朝下插在淤泥裡。我當時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湊過去一腳就把那隻鞋從淤泥裡踢到了水泥路上。這時候我才看清這隻鞋的樣式，是前兩年流行過的款式，我那緊跟潮流的媽媽以前還買過這款。旁邊的小花看到我踢了這隻鞋，就趕緊制止我，讓我別碰這些東西，說都不知道是啥時候的，髒得不行。

我說這鞋子看著還挺新的，沒那麼髒，小花就故意揶揄我，這麼新你拿回家穿去啊。我被她噎了一句，想反擊她，卻不知道說啥。

後來我想到小花平時膽子特別小，就想著嚇嚇她。於是我就故意營造氣氛，說：「這麼新的鞋子好端端的，誰會扔掉啊？你猜會不會是之前某個被淹死的女人腳上掉下來的？」

聽我這麼說，小花果然有點害怕了，叫我別亂說了。看到小花這副樣子，我更來勁了，繼續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附近肯定還有另一隻，咱們找找吧。」說完，我也不管小花的拼命拒絕，自顧自地找了起來。說來也巧，還真的被我在不遠處的淤泥裡找到了另外一隻，兩隻鞋離得不算遠，我又一下把第二隻鞋也踢了出來。小花看到我真的找到了第二隻鞋，人都有點懵了，我沒搭理她這一茬，自顧自地提著兩隻鞋子往前走。這時候不知道怎麼的，周圍颳起了微微的小涼風，本來陽光明媚的天氣似乎都變得有些陰暗了，小花也開始有些不對勁了，一直哼哼唧唧地說自己不舒服。但當時我只以為她是在找藉口離開，就沒當回事。直到聽到小花的聲音都帶著點哭腔了，我才回頭看向小花。這時我才發現小花的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嘴唇都白了，而且她的眼眶和眼白特別紅，像是要出血了似的。

我被嚇了一跳，這才慌忙答應著小花趕緊離開。兩人順著大壩的台階往上爬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頭看那兩隻鞋，可就是這一眼，讓我看到了令我頭皮發麻、終身難忘的場景 —— 那兩隻鞋動了！它們正鞋尖朝著我這邊緩慢移動，就像是一雙看不見的腳穿著那兩隻鞋一樣，被無力地拉著，雖然移動得慢，但的確是在憑空朝我走來。小花「呀」一聲尖叫，驚醒了被嚇得愣住不動的我，我也反應過來，扯住小花的胳膊就死命地往前沖，一直跑到附近街道上看到來往的路人後才停下來。還沒等來得及說話，旁邊的小花就「哇」一聲吐了起來。

我當時看到小花吐的全是那種黑色渾濁的水，特別多，簡直是從嘴裡噴出來的，噴了一地，而且味道特別腥臭。我連忙從背包裡摸出紙巾遞給她。小花又吐了一會兒，等擦乾淨嘴、直起身的時候，她的臉色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我問她：「沒事了吧？」

她愣愣地看著我，沒有說話。見她不繼續吐了，我就趕忙催促她離開，不想再待在這裡。我記得那時候的天空似乎又變回了最開始陽光明媚的狀態，我們兩人一直走到比較繁華的路段，又轉了一會兒，才徹底鬆了口氣。我轉身朝著小花問道：「你今天吃啥了？怎麼吐那麼多臟水？」

一直悶頭走路的小花在聽到我這句話後，猛地扭頭看向我，用一種極為震驚的語氣反問：「你說誰吐了？我沒吐什麼呀！」我懵了：「我兩包紙巾都被你用完了，你還說沒吐？你失憶了吧？」

但小花始終特別堅定地告訴我，她根本就沒吐過。我很納悶，怎麼剛才才發生的事情，小花就不認了？不過因為那雙黑鞋的事實在太恐怖，小花被嚇得不輕，所以我也就沒再跟她爭論下去。事情就算是過去了，之後的幾天也沒發生其他怪事，我以為這事到此為止了，可又過了幾個月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晚上，我放學回到家，正在寫作業的時候，小花突然來找我了。我剛想跟她打招呼，就看到她滿臉驚恐，身上還有些哆嗦。她緩了好半天，才慢慢告訴我她家發生了什麼事。原來那天午飯過後，小花的爺爺就出門打麻將去了，小花奶奶自己留在家里收拾屋子、洗衣服。

大概三四點的時候，奶奶聽見有人敲門，問是誰，那人說是賣貨的。我們那以前有很多這種上門推銷的，賣啥的都有。奶奶打開門，看到外面的人背著個大包，手裡還拎著一雙鞋子 —— 那是一雙女士皮鞋，很洋氣，有鏤空花紋。

奶奶一眼就看中了，覺得這個款式不錯，打算買下來給小花穿，於是就問了價格。那人要價 50 塊錢，小花奶奶跟他講了半天價，最後買了下來。我忘了小花當時說的是 35 還是 45 了，反正是砍了價，因為當時小花奶奶給了那人幾張 10 塊的，那人還找給了她 5 塊。

奶奶特別高興，說這鞋子要是擺在店裡賣，怎麼也得要 80 塊啊。她把鞋子放在家門口鞋架的最上層，想著給小花一個驚喜，可奶奶等來的不是小花高興的歡呼聲，而是爺爺憤怒的呵斥聲。奶奶趕忙跑出來，詢問爺爺發生了什麼事。

剛一出門，她就驚呆了 —— 就看見小花爺爺正拎著一雙白色的鞋在憤怒地大喊：「誰幹的？怎麼他媽把死人的鞋放在老子家裡了！」奶奶這時才看清，那是一雙白色的紙糊的鞋，又糙又脆，正是我們這邊死人下葬時才穿的那種紙鞋。她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順了好半天的氣才緩過勁來，跟爺爺說了白天有人上門賣鞋的事，還掏出了那人找給她的 5 塊錢。大家是不是以為那會是人民幣？

其實我剛聽的時候也這麼以為，但實際情況卻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被裁剪成紙幣一樣的大小，上面还用鉛筆寫著「5 元」兩個字，歪歪扭扭的，寫得特別難看。小花的爺爺是個急脾氣，聽奶奶這麼一說，當時就火冒三丈了。

他問奶奶：「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要看看誰敢來自己家搗亂。」可奇怪的是，不管奶奶怎麼想，始終都想不起那人長得什麼樣，就只記得那個人背著個包，手裡拎著那雙花紋好看的鞋子。當小花回到家，聽完奶奶的講述之後，才震驚地發現，奶奶說的那雙鞋子，正巧和之前在水庫裡被我踢出來的那雙一模一樣！她當即就被嚇壞了，跑來找我訴說這件事。我覺得這事可能跟自己踢那鞋子有關，心裡十分愧疚，只能盡力安慰小花，說是她想多了，這只是巧合而已。

可鞋子變成紙鞋這件事，卻始終沒能得到合理的解釋。自那件事之後的很多年裡，都沒再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情。一直到 2019 年，我回湖南老家過春節，找小花玩的時候，才聽她說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 —— 小花的爺爺沒了。

而且後來我得知，小花爺爺離世這件事，有著許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據小花說，她爺爺在年前那段時間突然莫名失蹤了，當時全家人都很着急，又是報警又是四處尋找，可怎麼都找不到。一直到幾天後，小花爸爸去了很久都沒回過的農村老家，這才在院子裡廢棄的豬圈裡找到了已經上吊身亡的爺爺。

後經調查認定，確認了小花爺爺是自殺身亡，可奇怪的是，小花爺爺吊著的位置很低，他們找到的時候，甚至在爺爺身下的地面上看到了無數腳尖蹬踏的劃痕，能看出老人走得十分痛苦。但那個距離實在太奇怪了 —— 只要老人稍微墊著腳，就能夠到呼吸的空間，可他還是沒了。小花一家人都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種痛苦的方式。

而更加令我震驚的是，小花爺爺當時被發現的時候，腳上穿的，竟然是一雙白色的紙鞋 —— 就是死人下葬時穿的那種。聽小花說完以後，我震驚得無以復加，自然而然地又一次想到了多年前水庫裡的那雙鞋。這一系列的事情看似毫無關聯，但似乎又都有着某種聯繫。

雖然小花一再安慰我，讓我別想太多，說這些跟那雙鞋子沒關係，但直到現在想起來，我內心還是會感到愧疚和自責。值得一提的是，那天我再次向小花詢問確認當年水庫的事，她依舊堅稱，不記得自己曾經嘔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