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的高光時刻
第二天 高光時刻
我曾經,成為詩人。
不是因為寫過什麼了不起的詩,也不是因為出過詩集或得獎,而是從身到心,確確實實的將詩寫在裡面,在生活的每一刻與詩共舞。
雖然從小學就寫過童詩,被刊載校刊上;國中把作文寫成詩(還好當時老師沒禁止,有給分數),也是校刊常客;專科在學校的文學獎奪冠;但直到插班上了大學,上了現代詩的課程,以及參與詩社後,我才真正懂了詩。那時候我對詩友坦承︰「以前我寫的不是詩,只是分段散文。」
永遠無法忘記成為詩人的那一段日子,在詩社與夥伴談詩論詩的美好交流;落地窗外透明晴朗的陽光照進來,灑在我們朗誦的詩;散會後,一群人走在黑暗的巷子裡,看著路燈照耀地面的金光;居住在山上那一段遠離塵囂、連毛細孔都張著呼吸的詩人敏感︰從指間流竄的是詩,從眼角飛走的是詩,用力踏著地板的是詩,歪著腰肢的是詩,一個惦記的微笑是詩、被雨簾關在房間裡面也是詩.....一抹微笑、一個發音、一個顫動,生命中的每一時刻都是詩。
那時候,我們還玩立體跟行動詩,我用珍珠板做了房間的模型,用鏡子反射刻意反寫的字體,來表達一首關於女人化妝的詩;把箱子糊上油土,上色雕刻,做出精緻的箱子,把箱子裡布置得像海,然後一首關於箱子的詩躺在裡面;我摺了一個又一個小紙人,布置成歡樂的巫婆聚會,那是一首寫詩的聚會的詩;我把自己化成妹妹,逢人就問鑰匙在哪?找到後打開衣櫥躲進去,那是一個講述失落的行動詩。那時候,我化身文學女巫,為路人解詩籤,也開啟了自己靈性的一面。
並不是玩這些有多麼炫,而是在這樣的行動與生活中,腦袋裡裝的全是詩的語言,想的是如何把詩玩成任何模樣,談論的是不可言喻、卻能默默在心裏發芽生根的詩。
然而,出社會之後,被工作及生存壓扁,起初還能藕斷絲連,多年後也隨著日常漸漸失去那樣的活力,如今只在偶然之間,猛然回到那個高光剎那,詩句自然迸出。在那短短的幾分鐘,重新當回一個詩人。
光
在光裡寫下一行字
筆落,句子隨風崩解
幻化為一場夢一道煙
一口生命的苦澀
然後
我整個人從世界躲開
在蛋裡縮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