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的事

有了駕照以後，幾乎包攬家裡所有駕駛任務，每天都得開，跟大部分居住倫敦以外的人一樣。我算是比較急燥的司機，但也是緊張大師，開車很用神，遇上馬路炸彈一般粗口滿天飛，但甚少以road rage回應，就當上了一課又一課。

攏統地說，只要不在 school run 時段進入學校區，在英國駕駛相對安全，司機們相對禮讓。這是以香港和台灣作對比；自然不比日本。

然而，英國馬路的事有時候還真令人意想不到。

馬路上有馬，其實不是怪事。很多人到倫敦旅遊都會見過騎馬的警察在街上巡邏，也會在重要慶典或場合看到馬和馬車。其實，在英國馬路上騎馬不是貴族或公職人員的專利；財力和技術上有能力的人都能騎馬上路。駕駛馬車亦然，年齡下限比駕駛汽車要低，且不必考牌。我就曾在繁忙的馬路上看到兩個少年開簡單不已的馬車，帥得不要不要的；我說那匹馬。

既然馬能走馬路，那在馬路上看到脫韁的馬縱是稀奇也非不可能了。

早幾天，我就親眼看見；幸好不是這麼血淋淋。大清早開車送朋友到車站，去程看見有人拉著馬在路邊的停車場休息；回程時便見該匹馬在路上走，而且沒人策騎。我們把車速放慢，以防嚇到馬兒；然後再走了好幾條街，便見一個氣喘如牛的男人走來，打手勢問我有沒有看到一匹馬。可惜因為趕行程而無法載他去追馬，不知道他要走多久才追得到。

除了馬，馬路上自然有很多其他動物，和動物屍體。

我曾在某個 dual roundabout 裡準備離開迴旋處時遇到要過路的鹿。經驗不足的我稍稍踩了剎掣再換線，幸而後方車輛反應快，沒釀成意外，被響按投訴也只能心虛接受。一路上，我的心理很掙扎；因為我知道，當時那種狀況，我是該毫不猶豫地撞上去，把那隻鹿撞飛再報警處理。別說那是頭小鹿（所以才會沒經驗地在那個可怕的地方過路）就算是一隻成年的鹿，我也不忍心。當你去回答那火車軌問題時，選擇犧牲一隻動物以保住人的性命是很容易的事；但當那隻動物只在你眼前，你只有半秒作出反應，沒有被社會和馬路充分洗腦的我還是無法狠狠地撞上去。

是我無力，我認。

所以，每當看見鳥兒在我車前低飛，貓兒在車輪邊路過，狐狸從草叢跑出，我都會叫喊「唔好出嚟呀！」（不要出來啊！）然後再問「做乜成日要自殺式過馬路？」在路上看到被輾成肉醬的動物屍體，我於心不忍，小心繞過，未能多看一眼。

動物都是被人類的文明侵蝕了居住地而逼不得已沒正確認知下在危險的馬路拼命。人呢？

於我而言，馬路上除了需要注意的種類，例如馬匹，還有極度需要注意的種類。包括：

• 訊號燈只是裝飾的BMW司機

• 被Uber逼至瘋掉的的士司機

• 以為後燈有國旗就能橫著走的Mini Cooper司機

• 在上下課時段進出學校區的母親系司機

• 喜歡聞你屁股臭氧的Audi司機

• 以芭蕾舞蹈員的腿姿踏少年人單車的中年肥佬

• 無限期續領學神牌且從不看highway code（道路守則）的外賣機車騎士

• 黑衣黑褲黑鞋黑頭套黑面罩黑手套開黑色無燈電動單車/電動踏板車/電動獨輪車的各類人士

• 時而是行人，時而是單車，時而是汽車的單車/踏板車人士

• 恃老賣老的電動輪椅使用者

其實還有很多很多，通通都是自己玩命也把其他無辜者的命拿去賭的馬路使用者。

馬路的事，總是得上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