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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漂浪的狀態之後,來到小鎮,像是連根拔起後的移植,曬著太陽,看著天空裡的微藍留不住雲朵與每一陣揚起的風,把自己重新再種植。
寄居的第一個星期,在不熟悉的房間裡醒來,搭著列車,試著在熟悉規則與人情世故裡,移動著……那時,我還不知道從異鄉帶來的格格不入感,會有淡去的一天,對一切感到新奇,而更願意攀附,像隻看見骨頭的小狗狗,旋晃著、奔跳著,雀躍得彷彿每一天都是新生,對著新的工作事務、陌生的工作語言、完全搞不懂得的人際網絡,微笑著,告訴自己:「我可以再開始」,就像擁有可以改變些什麼的熱情。
然後是找到落腳的地方,那是小鎮開始建設後才蓋起的大樓,它站立在小鎮與海的邊界之前,靜默地看著我清早走過管理室時有人說早安,夜裡歸來的時候也有管理員抬頭道聲「下班了」……偶爾在夜裡夢中會有些疑惑:「我真的離開城市了嗎?」那陣子有一種感覺:一日歸來,就只有這棟與小鎮毫不相襯的樓,等待著我鑽進然後躲藏。
當所有新奇褪去之後,我察覺小鎮的時光過得很緩慢,這裡好像沒有誰真的要趕赴到哪個地方,就算公車堵在艷陽或陰雨的街道間,總能在一輪紅綠燈後散去;街道上通常沒有撐著傘防曬或遮雨的行人;市場休市後,人群就像四散的蟻群紛紛歸家;就算出現穿梭往來的摩托車為送餐而奔走,看起來也像是準備收工的模樣。只有這些年來,街道內的連鎖飲料店一家開過一家,那些熟悉的招牌喚起我對城市曾有的鄉愁,偶爾帶來一種安心感,像是「啊!你也在這裡」的相遇。慢慢地,我能走到小鎮的街道巷弄間,不再把自己置身於五里霧中,自在地從A點晃到B點去到某個Z點。接著,我離開了初來時入住的樓,在樓的身後不遠處找到老公寓,告別那些早安午安晚安,我開始安居在很規律時間裡,在出現的停車聲響、樓梯間快步或沉重的腳步聲響、天花板傳來的細碎聲響之中,清醒或入眠。
而今,已不像是剛來時的那一年,總是迫不急待跳上列車回到城市,多半的時候,任著列車往往返返的穿梭來去的轟隆聲響起,只有在很偶爾的邀約裡搭上列車前往城市。大概是被小鎮養植了吧?我的速度慢悠悠的,總是會被急促的聲音提醒:「借過一下」。這時,格外惦記著返程的車點會是什麼時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