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選擇》第三章

「若你生來就是刀鋒，

是誰決定你該指向誰？」

——《亞爾墮之書・沉默章》

十七歲那年，艾因被喚入無聲之殿。殿中燃著七盞黑火，象徵亞爾墮的七位神裁。

黑王坐於最高席，聲音如常低沉：

「光之巫女 · 希涅雅，潛藏於邊境聖城，妨礙預言循環。前去解決她，無需證據，無需回應。」

艾因沒有多問，任務對他來說如呼吸般自然。他只是微微頷首。

那是一場潛行於光與影邊界的任務。

他穿越連接兩界的「沉影裂谷」，從無星之地踏入黎明國度的邊陲。

空氣過於溫暖，情緒過於鮮明，讓他感到窒息。太多聲音，太多「活著」的感覺——他不習慣。

在行動前三日，他被安排進入一座封印室。裡頭供奉一面「斷世之鏡」。

據傳說說能在殺戮前讓刺客見到目標靈魂的殘影，以防失誤。

他原本不打算看。但那面鏡子中流動著某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彷彿什麼正在等他凝視。

他靠近了。

下一瞬，影像如潮水襲來——

月光湖畔，飛鳥滿天。

一名女人輕聲哼唱，為一個黑髮幼兒梳髮。她的臉模糊不清，卻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溫柔。

她的聲音，她的身形，她的動作與他無數次夢中聽見的那句話重疊：

「即便你變得面目全非，

我也會記得你的眼睛。」

那一刻，深埋在心口裡面的裂口終於崩解。

記憶蜂擁而至——

黑曜石祭壇，靈咒縈繞，光與影交纏如火，巫女與黑王立於儀式中央，

她低聲說：「十八年。我給你孩子，你給我時間。黑火容器只能生一次，這是我的全部。」

黑王沒有拒絕，只說：「那就讓他在黑暗中學會選擇。」 接著是嬰兒啼哭，被封印的咒語蓋過他的名字。

最後是巫女顫抖的聲音，像祈禱，也像懺悔：「請讓他活到十八歲……哪怕只是為了選擇自己的命運。」

艾因跪倒在地，第一次，在影子裡流淚。

「那是……她？」他問自己，聲音微弱。「她和我……是什麼關係？」

心裡只有她，卻無法出手。

即使他仍無法完整拼湊過去，卻明白了一件事：

他是被製造出來的。

是武器，是容器，是倒數的詛咒。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人。是交換的代價。

「我是……為了殺她而活的？」

這一刻，所有服從與沉默都崩塌了。他選擇逃。

當夜，艾因未按命令動手，而是潛入情報塔，盜走禁術錄與名冊。

他將面具丟入光之河，點燃象徵影軍的誓焰，在石牆上刻下一句：

「E-07 已死。」

爾墮哀鳴，黑王震怒。

三日後，影宮祭壇染血，獵兵隊奉命追殺艾因。

黑王下令：「黑火走失，亞爾墮需淨化異變。」

同時，光之國也察覺巫女遭暗殺未遂，誤認艾因為「陰謀之首」。

兩國緊急調兵，邊境再燃戰火。

而艾因，在雪夜中奔逃，

手中握著斷世之鏡與母親的聲音。

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裡走。

只知道：他，不是工具，也不再是影子。

他要選擇。

即使那選擇，會毀滅他存在的所有意義，甚至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就是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