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相機知道的秘密》（下）

星期五，球賽當天。

晴羽混在人群中，低調地帶著相機，她的鏡頭始終追隨一個人——颯太。

他在場上奔跑、投籃，像她記憶裡的光。

比賽結束，球隊獲勝，人群歡呼。

她正收起相機，一隻熱熱的手輕拍她的肩膀。

她回頭，是他。

「拍得怎麼樣？」

她點頭，沒多說話。

他笑著說：

「晚上傳幾張給我吧。下次……我還想讓你幫我拍。」

她輕聲說：

「好。」

他朝她比了個「等等見」的手勢，跟著隊友離開。

她站在原地，手裡的相機還留著溫度。她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終於明白

那個曾經遙不可及的人，真的看見了她。

那個一直站在舞台中央的人，居然真的注意到了她這個站在角落的女孩。

接下來的幾天，大考週就到了。

比賽過後沒幾天，校內的大考週逼近了。

隨著時間的流動，教室裡空氣也跟著變得凝重，同學們的筆聲沙沙響個不停，就連平常吵鬧的同學也都低頭開始翻課本。

這天下午，剛好沒排補課。晴羽正準備回家，卻在樓梯口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

「晴羽——等等。」

她回頭，是颯太。

他手裡拿著一本數學參考書，看起來……比平常更無助一點。

「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晴羽眨了眨眼：「嗯？」

他苦笑一下，把書攤開在她面前：

「我完全不懂這題，也不是只這題……這整個單元我都快崩潰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是高一數學裡的圖形變換與代數證明題。對她來說還算熟，但看颯太那種「世界末日」的臉，就知道他是完全沒頭緒。

「你有補習嗎？」她問。

「我爸媽幫我找過，但我自己真的聽不太進去……我記東西不快，還要練球，常常顧不了。」

他抓抓頭髮，語氣有點沮喪。

「我不是不想讀啦，只是……有點跟不上。」

那一刻，晴羽突然覺得他比在球場上的樣子還真實。

他也會不安，也會焦慮，也會在自己不擅長的地方跌倒。

「……那你這週要不要中午留在教室，我可以幫你複習一點點。」她小聲說。

颯太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嗎？」

「不過我沒當過家教，講得不清楚你不能罵我。」

他笑了出來，輕輕點頭：

「不會，我會很乖的。」

於是從那天起，午休時分，教室最後一排多了兩個人一起看書的畫面。一個坐在靠窗的老位子，一個則坐在旁邊，雙手撐著頭，一臉專心又困惑地聽她講解。

他有時會問得太快，她會重複兩三次；他偶爾打哈欠，她就敲敲他的筆記本：

「精神一點。」

他笑著說：

「你跟我媽講話好像。」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點一滴慢慢拉近，從課本上的例題，到便當裡的小番茄——有時候他甚至會順手把自己的午餐一部分推給她，說自己不餓，叫她快吃。

晴羽沒有拒絕，只是小聲說：

「那你晚上記得補回來。」

每一天，都像是悄悄地在交換生活的一部分。

直到大考結束的那天中午，颯太靠在桌上，鬆了一口氣。

「我覺得我數學終於不是死得那麼慘了……晴羽，真的謝啦。」

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但那一刻，她的心裡像是一道緊繃的弦鬆了。

這幾天，她們說的話比她過去半年說的都多。

也許，距離真的沒有那麼遙遠了。

暑假的尾聲，學校旁的小鎮迎來了一年一度的夏日祭。夜色漸沉，街道兩旁掛滿紙燈籠，空氣裡是章魚燒的香味、棉花糖的甜味，還有煙火未放前的期待。

晴羽穿著一件水藍色的浴衣，腰間束著一條銀白色細帶，是母親年輕時留下的款式。她一邊牽著小提包，一邊在人群中張望，尋找著他。

她有點緊張——因為是颯太邀請她來的。

「晴羽！」人群中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男款浴衣，腰繫棉麻布帶，腳踩木屐。陽光少年在這樣傳統的打扮下，多了一種意外的沉穩氣質。

「太好了！你真的來啦。」他喘了一口氣，微笑看著她：

「我還以為你會臨時改變心意。」

「你說要我來的……」她低聲說。

他愣了一秒，視線微微移動。

「妳今天……真的很好看。」

她臉頰紅得發燙，低下頭，輕聲說：

「去射氣球嗎？」

「好啊，但我很爛的喔，妳等下不要笑我。」

兩人玩了氣球射擊、吃了炒麵，在昏暗的燈光下繞了好幾圈。天色漸深，人群慢慢聚到河邊，等待璀璨的煙火。他們找了個稍微偏一點的位置坐下，兩人之間只隔著薄薄的衣袖。

第一束煙火升空，綻放。

「晴羽。」他突然開口。

她回頭，他側臉在煙火的光裡映得發亮。

「我喜歡妳。」

她怔住，像是連煙火聲都被那句話蓋過。

「那本筆記本……我翻過幾頁。」

他語氣溫和，「我沒有說出去，是因為——我也有點私心，想把那些心事只留給我知道。」

她不敢看他，卻也無法停止心裡那翻湧的悸動。

「你……不覺得我這樣很奇怪嗎？」

他搖頭：

「能被妳那樣看著，是我遇過最溫柔的事情。」

她輕輕點頭，指尖顫了一下，然後被他主動握住。木屐踩在草地上的聲音遠了，煙火一束又一束盛開在夜空。他們安靜坐著，指尖交握，彼此靠得很近。

整個世界都在閃爍，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只剩下心跳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