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書集_《来生不做中国人》序
我所认识的中国 锺祖康
1979 年,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魏京生因行使中国没有的言论自由而被判重刑。何以批评一下邓小平独裁就要坐牢15年?那时我14岁,对中国了解未深, 对此判刑非常震撼,觉得一个政府只会是精神失常才会如此疯狂。但我肯定魏京生只是说出事实,因为这样的判刑正正就证明了邓小平确是非常独裁的暴君。 这不是教科书上面的历史资料,而是活生生的事件,因而迫使我思考∶为甚么中国这样恐怖?
那个时候,学校的老师只管叫我们要以身为中国人为荣,因为中国是「礼义之邦」, 和有「四大发明」,而且那个那个朝代又东征西讨扩大了中国的版图。但从来不会有老师提起我惦念的魏京生。 而幸得英国人(而不是中国人)赏赐的资讯自由之福,我得以从香港认识到绝大 部份中国大陆民众所不知道的中国大陆情况,我心里的疑惑就越来越大:难道这就是巍巍「五千年文明大国」的风采? 然而,人人都说,这都是中国共产党干的,跟中国文化,甚至跟中国人也无关, 他们说,中国共产党因为违背了中国文化才会这样做。中国依然是圣洁的。
1984 年,中英两国签署「中英联合声明」,敲定中国将会收回香港。鉴于中国乃以独裁残暴着称于世,而且整个会谈都禁止香港人参与,我认为这样的会谈和「中 英联合声明」只应发生在奴隶身上,我还以为香港的意见领袖丶传媒和知识界会群起声讨,但令我非常震惊的是,虽然这「声明」在英国本土引起了很大争议, 但在香港却深受各界热烈赞美,就好像童话「皇帝的新衣」里面众人赞美皇帝的 新衣真漂亮那样。 当时我感到非常迷惑,为甚么全世界,甚至包括香港绝大部份的所谓民主派,都说这「中英联合声明」是伟大杰作,却好像只有我觉得这是一份为奴隶而写却没有奴隶参与起草的移交奴隶协议书。
记得那年的香港信报有限公司还出版了一本 《荣耀全归邓小平的香港前途谈判》,为那个刚判了魏京生15年重刑的邓小平涂脂抹粉。我就想,我们都是邓小平的未来奴隶而已,需不需要这样自作多情的妄自颂扬未来奴隶主呢? 当时我在疑惑,到底是我有问题呢,还是绝大部份的香港中国人有问题?但当我读到鲁迅说的:「中国向来的历史上,凡一朝要完的时候,总是自己动手……都 打扫干净,给新主子可以不费力量的进来。」,我就更坚信我是对的。
后来,当我在香港这中国人社会的体验日深,我越看到,中国人即使不是在共产党奴役下也是大都非常自私丶丑陋丶无聊和「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的,当中尤以奴隶性最为触目。而且,中国人之奴性有一种令古今中外奴隶制度相形见绌的特色,就是做奴隶的往往并不觉得自己是奴隶,而最为令人啧啧称奇的是, 中国人奴隶通常会比其奴隶主更热衷的去捍卫这个奴隶制度。你若不相信,你可以去中国或香港访问一下那里无数的中国人赤贫户,问他们是否想改革那万恶之源的政治体制?绝大多数中国人即使已经被中国人的独裁统治折磨得生不如死, 却不会因而反对这个独裁政权继续扩张领土,涂炭更多生灵,他们都拥护独裁的中国继续占领西藏或统一民主的台湾。
其实,从保护地球自然生态的角度着眼, 也不该再让以暴殄天物丶糟蹋自然闻名的中国人再把魔爪伸向任何净土吧。 当我观察和接触中国人越久,就越觉其不可爱,更不可敬,「礼义之邦」,口号而已。到后来,当我接触到越来越多的被中国人诬为不够文明的夷人时,一经对照, 我更看清楚中国文明之假大空和好狡辩。 为了印证我的怀疑,我再多认识了一点中国历史,多读一点学校老师没有叫我看的中国古书,和涉猎一下外国人对中国历史的研究,我不得不相信:中国之胡天胡帝确实并非始于中国共产党。原来杀中国人最多的就是中国人自己,并非毛泽东才这样,而是向来如此,几千年来人人为逞一己私欲过皇帝瘾而杀戮不绝;以人肉为粮史不绝书;花费大量精力炮制出旷古绝今的酷刑;强迫妇女缠足令其形 同残废达一千年之久,为中国人当上东亚病夫铺路;以儒家垄断中国思想达两千多年;响应儒家的超世俗肤浅教义令中国的宗教发展半死不活两千年,怕死的奴 才不敢反抗暴政,怕死的主子炼丹以希求长生不老;响应儒家的「不孝有三,无 后为大」兼重男轻女思想令中国人口失控和有量无质,进而为求生存严重破坏中国生态;儒家思想也令中国社会走上极端形式主义的歪途。混帐繁衍,兹不尽录。
当然,每一个民族在民智未开之时都会犯下累累大错,但像中国犯得那样深实属罕见,特别是,极少民族像中国人那样弱于反思祖先的错误,和精于为自己的民族过失辩护,把精力都花去寻觅邻居的臭虫。像中国那样缺乏反思能力的文明早就湮灭了,就像人体衰老就该死去的那样合乎自然。但奄奄一息的中国文明却拒绝适时而死,因为它存在的理想不是体验生命之真善美,而是像一般中国人那样但求「活着」,甚至是能够糟蹋他人生命就感满足。一个文明该死而不死,不肯适时而死,强行以极昂贵的仪器和活人的鲜血去延长其性命,这就是今天中国问题老大难的一大根源。 我所认识的中国恰恰就如鲁迅说的: 「自有历史以来,中国人是一向被同族和异族屠戮丶奴隶丶敲掠丶刑辱丶压迫下 来的,非人类所能忍受的楚毒,也都身受过,每一考查,真教人觉得不像活在人 间。」
也如历史学家李弘祺 教授说: 「像这样的(中共的)政治经济体系,在中国运行已经二丶三千年,它不是以合理的效益为原则,也不以之为理想。它的运作,一言以蔽之,就是为维护统治机关……中国这样的体制—让不合理的丶不公平的事情和政策继续累积,直到它垮掉为止,然后朝代循环,一切从新开始……」(杉本信行《大地的咆哮》序言 2007 年) 于是,我对中国这个所谓「五千年璀灿文明大国」的开化程度疑心越来越大。甚 连中国人最引以自豪的「好古」看来也是假的。中国史学大师顾颉刚(1893 —1980)就曾写道: 「曹植做了鄄城侯,那边有一座旧殿,是汉武帝的行宫,他拆毁了。因为有人假 借了神话来反对,他就下令道:『昔汤之隆也,则夏馆无馀迹。武之兴也,则殷 台无遗基。周之亡也,则伊丶洛无只椽。秦之灭也,则阿房无尺梠。汉道衰则建 章撤;灵帝崩则两宫燔……。』……看了这文,谁还敢说中国人好古!」
也许,这个永远长不大的中国老头子真的只有遇上优质的全面殖民统治才能得救, 盲目的爱他只会令他更加狂妄丶堕落。 本文集主要收录了我在过去几年在香港《开放》杂志刊登的文章。这些文章初次刊登时限于篇幅而不得不时有删节,现在都把文章的完貌呈上,并略作修饰补充, 使之更为完备。我同期的其他文章则收录于另外一本文集《中国比小说更离奇》, 两者可一并阅读。 《开放》杂志负责人金钟 先生让我有自由畅所欲言,这种自由在文明得多的台 湾当然已寻常得不值一提,但在香港这个以被北京爷们相中丶饲养和阉割为荣的 地方却是非常罕见的。 最后,非常感激急公好义的周美里小姐,没有她的热情推动,这批文章是难以这样顺利出版的。
锺祖康 2007 年 10月 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