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腰突康复指南(二)身体塌陷之后,我尝试重新定义“健康”
前言
自今年7月开始,我持续忍受腰突引发的坐骨神经痛的折磨,辗转于两个国家、四个城市的医院治病,走了很多弯路,但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病症,也知道了如何将康复融入日常生活。我分两篇文章详述自己的治病经历,本篇是第二篇。希望有同样遭遇的朋友能够拨开迷雾,早日恢复;也希望尚且健康的朋友,以我为鉴,保护好自己的腰。
五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五附院的医生评估一下我的病情,没想到听完我的自述、做完体格检查后,他建议我住院做康复治疗。医生说,医院的持续监控,可以帮我系统地建立腰部稳定性,也方便我回澳洲后的生活。这一建议让我有些意外,但又充满期待——似乎终于找到了能真正修复自己的办法。
医生的话也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腰突引发的坐骨神经痛绝非孤立事件,不能只“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康复需要着眼长远,通过恢复腰椎及周围肌肉的力量与协调,让脊柱重新稳定,缓解神经受压,逐步恢复身体的灵活感与轻松感。这次问诊,让我再次看到了康复的希望。
当晚,我乘高铁回家,快速收拾了住院行李,并预定了第二天一大早的郑州高铁票。就这样,我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住院经历。一个人住院,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对治疗效果的期待。
五附院的康复大楼是新建的,干净整洁又现代化。路过宽敞的功能训练室,各种运动康复器材整齐排列,我就知道自己来了对地方。
报道、填表、量血压、领取腕带、分床铺……住院部的床位满了,我只能暂时睡在走廊的备用床上。旁边的病人情况各异,有因为车祸骨折需要康复的,也有崴脚致骨折的。他们行动不便,需要轮椅和拐杖,而我走起路来带起一阵风,完全不像有病的人。
问诊后,管床医生给我开了一张治疗单:针灸、中频电疗、蜡疗、中医推拿、手法治疗、功能性训练六大项目,再加上口服的神经妥乐平和甲钴胺。
针灸,我以前在中医院尝试过,效果有限,但经过三个月的观察,我对自己的病情已有更清晰的认知。所有这些治疗都是一个体系,每个环节作用不同,单独一个效果有限,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之前的治疗收效甚微。
中频电疗就像深层电流按摩,温和刺激帮助肌肉放松,减轻神经根疼痛。蜡疗则是将整块加热的医用石蜡垫在腰臀部下方,热量慢慢渗透皮下组织,改善局部供血与代谢,缓解疼痛。
中医推拿基于经络理论,通过手法放松腰背及臀部紧张肌群,改善局部血流与肌肉痉挛,减轻腰突伴随的保护性僵硬和疼痛。手法治疗属于西医体系,通过软组织松解、关节松动和筋膜放松等技术,缓解肌肉紧张、关节卡紧和神经受压,提高活动度。
如果说前面的治疗都是为恢复身体条件铺路,那么最核心、最“治本”的环节,就是功能性康复,也就是做锻炼:核心稳定、骨盆控制、臀肌强化……通过改善腰椎受力模式,让身体在日常活动中重新稳定,从根源减少椎间盘压力和复发风险。
住院之后,我的生活变得非常规律,像上班族一样,每天完成规定的六个治疗项目,成了我每天的KPI。早上七点起床,去食堂吃早饭,但不能吃太饱,半小时后便开始一整天的治疗。
我通常喜欢先做中医推拿,把腰背和臀部的肌肉松解一遍。腰突会让这些肌肉代偿性僵硬,推拿的时候,肌肉就像一堵墙在抵抗外力,酸痛感强烈到让人忍不住龇牙咧嘴。
接着是蜡疗和中频电疗。这两项不会带来疼痛感,躺在蓝色的治疗床上,甚至还能小憩一会儿。蜡疗的热度慢慢渗透,缓解肌肉紧张,疼痛感也随之下降;中频电疗则有种酥酥麻麻、轻轻颤动的感觉。
现在回想,或许先做蜡疗和中频再推拿更科学——先把紧张的肌肉放松,再受推拿之苦,也许就少受点罪了。
林医生常说,物理治疗五大方法是光、声、电、热、磁。我的治疗方案里包含了“电”和“热”,帮助肌肉恢复活动度。而接下来的重头戏,则是功能性训练。
她总让我先练核心力量:四点支撑、死虫式、平板支撑,以及这些经典动作的各种变式。
“核心一定要收紧,呼吸时也保持收紧状态,想象你咳嗽时腹部发力的感觉。”她会敲敲我的腹部,确认我真的收紧了。我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从头学习这些曾被忽视的身体知识,努力把每个动作做标准。
她不像有些理疗师那样,把病人扔在那里猛练。如果某些动作我暂时做不到,她会降低难度,单侧臀桥做不到,就改双腿臀桥,但仍要感受骨盆卷起、臀部发力顶起的过程。
练骨盆灵活度时,她又会说:“想象你的骨盆是一只盛满水的碗,打圈转动它,保持幅度均匀,不让水洒出来。”
除了核心,我还锻炼臀大肌、臀中肌、腰部斜方肌和大腿内侧肌群。这些肌群有助于稳定骨盆和髋关节,减轻腰部负担。
“康复的最终目的,是把康复融入日常生活。”林医生说,“走路时脚跟先着地,感受臀部发力而非腿部;骑车时,用腘绳肌而不是前侧的股四头肌发力。”
康复科主任每周查房一次,为患者解答疑惑,必要时调整方案。关于影像显示腰突,但直腿抬高试验不阳性的问题,主任也给了我解释:
有腰突并不一定意味着会有明显症状。我的腰突刺激的可能是椎间孔附近的神经根,直腿抬高拉不到那一段,所以测试时不痛。但站久、走久会让椎间孔变窄、肌肉紧张,从而压到神经,导致小腿外侧疼痛。换句话说,这是动态姿势相关的神经刺激,不是牵拉型疼痛。
六
病房里有位本地的大姐,性格热心到像是随身带着一盏灯。看到我夜里睡在走廊,她心疼得不得了,直接把自己的床位让给我。那三天我睡得心虚,她却每次见面都笑眯眯地说一句“主保佑你早日康复”。
她讲起信教的改变,总爱从自己那场车祸说起。手术后肩膀筋膜粘连,胳膊完全抬不起来。可她边祷告边做康复,像和自己的肩膀谈判,结果现在胳膊能举到天花板。说着她就把胳膊扬起来给我看,像在召唤天光。
有一晚她没回家。第二天她一起床就告诉我,她半夜听见我磨牙、说梦话,听得相当惊心动魄,于是马上为我祷告,祝我从苦难里逃出去。她劝我也加入她的祷告行列,然后毫不含糊地念了足足五分钟的祷告词。我当时的内心活动大概是:她的肺活量真是比我的腰复原得还快。
她渐渐变成一位小型传教士,而我像是被认定迷路的那只羊,需要圣经、需要教义、需要神迹。她用自己的生活经历现身说法,从计划生育被迫引产后的阴影,到康复路上的奇迹,一股脑倾倒给我。但我是无神论者,只能轻轻推开她那份带着热度的好意。
住院的十天,反而成了我大学毕业以来最放松的一段时间。生病像按下暂停键,我暂时不用被“五斗米”催促,不用管家务,不用承担谁的期待。我病情不重,住院像是半度假,能自由走动,吃了想吃的日料,还顺路去看了博物馆。午后我理直气壮躺在病床上读书,像久违地把自己放回原装位置。
更妙的是,每天和林医生做功能训练都像是一场小型脱口秀。她一边掰我的腿,一边给我讲医生们的趣事,还会推荐附近的餐馆。她讲起自己的两个孩子时,整个人亮得像刚洗干净的苹果,让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坐骨神经痛快要彻底偃旗息鼓的时候,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再赖几天病房。结果林医生一副佯装嫌弃的样子,对我挥手:“你别住了,快走。把床位让给后面排队的人。”她说得像在赶一只赖在沙发上的猫。我于是也就顺势出院了,回澳洲的日子眼看着逼近。
回澳后,我乖乖遵守她的嘱咐,每周三次做功能训练。还换掉了那张软得像吞云吐雾的弹簧床,换了张能老实托住我后腰的硬床垫。办公时,我像钟摆一样来回切换:坐半小时,站十五到二十分钟,循环往复。工作满一小时,就找理由走一走,要么去洗手间,要么把桌上的零碎收拾一轮,把僵住的腰拉回现实世界。
想到椎间盘那处小小的突出,我心里清楚,它是不太可能自己缩回去的。幸运的是,回澳后一切如常,腰突已经不再牵着我生活的鼻子走。只是如果我去干点重体力活,比如全屋大扫除,竖脊肌还是会挺身而出提醒我:“别太放肆。”上次音乐节兼职站了七小时,结果小腿刺痛又像一个旧友敲门,好在休息一晚就悄悄溜走了。这说明我的核心力量还没完全长好,需要继续把训练当成家务一样养成习惯。
对于未来,我倒挺乐观的。哪怕不能扛大件搬冰箱,我总算找回了和身体和平共处的自由。如果要总结这一段腰突复健旅程,我会选六个词:减重,别久坐久站,睡对床,做训练,坚持,把康复塞进每一天。
愿读到这里的你,都不必和腰突过招太久,能拥有一条听话、灵活、支持你的好腰。
注:关于腰突的数据来自央视网2023年7月5日文章《我小小年纪,腰一把年纪》
文中人名皆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