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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en 第三章.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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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沒想到自己會成為一間酒吧的常客。

她向來不是那種會「坐到被老闆認識」的客人,但《The Den》不一樣。

自從那晚三人喝到深夜後,每週幾次的酒局幾乎成了默契行程。Chris會在中午就傳訊:「Jojo,今晚要坐哪個角落?我先去佔沙發位。」

Nick永遠在傍晚六點半就出現在吧台附近,假裝在幫Pat修天花板的燈管,其實是在偷喝預備酒。

柔呢?她總是七點準時出現,走進酒吧時像走進自己客廳。Pat只要看到她的臉,酒都還沒開,就開始切檸檬片。

那年夏天,他們成了《The Den》的固定班底。

酒吧裡的新人會問:「那邊那桌是誰啊?怎麼感覺整家店是他們開的?」

Pat會翻個白眼說:「那桌?地頭蛇,別惹他們。」

但他嘴角是翹的。

Pat對他們的待遇也逐漸升級。

Chris永遠自動Double Shot;Nick點的啤酒不管什麼品牌,Pat一律給Coors,因為「反正你也喝不出來」;柔的酒則越調越狠,有一次Pat乾脆直接把琴放在她面前:「你自己來,我怕我下手不夠重。」

有時候柔會幫忙拿布幫Pat擦杯子,Chris就會賴在她身後說:「Jojo,我今天不喝酒了,我今天只想舔你親手擦的玻璃。」

Pat不抬頭:「那你得先喝洗杯水。」

Chris:「喝得出來有加愛。」

那桌逐漸變成整間酒吧的重心。不是他們吵,而是他們總能把別人的夜晚點亮一點。新人會不自覺坐近他們,老客人會故意聽他們講幹話,偶爾還加入一兩句。

有時候Chris講到一半會突然停下:「欸,我講過這個嗎?」

周圍幾張桌子同時點頭:「第三次了。」

他點點頭,舉杯:「好,那這次我換個版本。」


有一次,一個交換生喝醉了走錯桌,坐到柔旁邊開始哭。柔什麼都沒說,只是幫他把頭靠好,再遞了一杯水給他。Chris撐著下巴看她的動作,臉上沒笑,但眼神裡有一種難得安靜的溫柔。

酒吧後牆的黑板上,有個“債務名單”,Chris的縮寫永遠在最上面。Pat乾脆寫上:「C.N:本月已無望收帳」。

Pat則留下幾張他們的拍立得這片貼在冰箱門上,一張是柔拿著琴酒站在燈光旁,一張Nick手持拖把像中世紀騎士,最後一張……Chris抱著一隻海豹娃娃。

柔問他:「你們那時到底喝了什麼?」

Nick說:「我們喝的是命運。」

到了秋天,他們甚至會自己帶點心來。《The Den》的後門桌變成他們的「野餐區」,Nick有一次帶了整鍋泡麵來煮,還叫柔幫他切菜。Pat看到時只說了一句:「你們這群死研究生。」

Chris回他:「我們也愛你喔。」

那是柔人生裡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一個角落,幾個人,一張不特別的桌子,卻讓人每週都想回來。

她喜歡這裡不只是因為酒,也不是因為幹話,而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坐在這裡的樣子,是鬆的,是活的,是她最不像演戲的樣子。

而她身邊的那兩個男孩,一個像從北歐飄過來的風,一個像從海邊爬上來的獅子,吵吵鬧鬧,喝得醉,也活得透徹。

他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走。但在這一段時間裡,《The Den》就是他們的宇宙中心。

他們是這家酒吧的常駐演員,是Pat的頭痛來源,是夜裡最吵的那桌—也是,最暖的那一桌。


The Den,曾經只是酒精與幹話的聚集地,現在多了一層結界。

不是誰畫的圈,而是三個人喝著喝著,竟也開始守著這個地方。

Pat嘴上總是罵他們:「你們是來花錢的不是來打工的。」

可每當店裡出了狀況,第一個站起來的,永遠是那三個。

大貓,Nick,那頭長得像獅子的澳洲野獸,成為The Den的「肌肉」—

不是為了耍帥,有一次有人在吧台亂摸女客人,Nick一把將人拖到店外,回來時嘴裡還叼著熱狗說:「幹,他壓到我麵包。」

之後再也沒人敢亂碰人。Pat把那晚寫進黑板:「8/19,死袋鼠立功。」

Chris則是另一種守門人。他不靠力氣,而靠那副永遠喝醉卻什麼都沒錯過的眼睛。

他能提早兩分鐘察覺有人不懷好意。

有人裝醉靠近女生時,他會假裝跌過去把酒灑在對方身上:「哎呀,不好意思啊兄弟,我的啤酒有點聖水屬性。」

又或者直接坐上對方座位,攬著肩膀說:「這位看起來心事很重,我來陪你聊聊—Pat,幫我調杯超難喝的,專門給道德有困難的人。」

Pat在吧台後補一句:「馬桶清潔劑口味的來一杯。」

柔看似最安靜,實則是這間店裡女生的暗夜守護者。

有次一個女孩被推進牆角,柔走過去,不帶情緒地說:「你朋友在找你。」

然後一把抓住女生的手腕,自然的帶她離開。

男生想攔,被她一個眼神逼退。

那眼神冰得像琴酒底下的碎冰。

她把女孩送到後門空間,遞水,順手幫她把毛衣披上,低聲說:「記得自己喝到哪裡就好,別讓別人幫你數。」

那女生點頭時,眼淚就流下來了。

Chris在後面看見了,他蹲在門口,點了根菸,沒說一句話。

Pat一開始嘴硬,還是不讓他們碰吧台。

但後來發現Chris會在他忙不過來時自動換冰桶、Nick會幫他從庫房扛啤酒桶、柔會自動洗杯、記帳,甚至整理垃圾袋時還會折整齊—他就乾脆放棄反抗了。

「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打工換酒。」柔淡淡地回。

「我是來存善事點數的,下輩子要當Pat的拖把。」Chris說。

Nick則說:「蛤?我以為這裡是社區服務中心欸。」

有一天,Pat忽然把Chris叫到後面,遞給他一把鑰匙:「你每次都喝最晚,幫我鎖門。」

Chris愣了一下:「我不是來喝的嗎?」

Pat沒看他,只丟下一句:「現在你是酒吧的一部份了。快點鎖,不然我收你房租。」

那晚Chris沒多說什麼,只把鑰匙收好。

他走出去,把一手抓著柳橙片偷吃的Nick,和低頭還在記帳的柔拉過來,說:「欸,我們現在是內部人員了,要開始收保護費了喔?」

柔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把她手上的帳單往他臉上甩。

Pat從後門喊:「甩他臉就對了!」

從此以後,The Den不只是個酒吧,

而是一個—有守夜人坐鎮的獸窟。

外人不知道的是—

這裡有兩瓶沒入帳的琴酒,

一條藏在冰桶後的毯子,

一些只屬於他們的默契。

The Den,是他們守著的獸窟,

也是這座校園夜裡,最溫柔的一道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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