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的怒吼｜流量，不能建立在他人的尊嚴上

〈你沒苦到〉——流量與尊嚴之間的距離
旁邊的長椅上，一個無家可歸的男人低著頭，手裡夾著一支煙，目光落在地面，安靜地坐著，沒有打擾任何人。這時，兩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手上沒有拿手機，也沒有架著攝影機

一切看起來很普通。但Anna並不知道，他們的眼鏡裡藏著針孔攝像頭，正默默地捕捉每一秒畫面。

戴眼鏡的那個人，就是TikTok帳號Ronironi.19的主人。以「整蠱」「測試人性」博取點擊量，他在社群平台上已經有不少粉絲。這一次，他的「劇本」很簡單——
在這名流浪漢身後，假裝撿到一張50歐元的鈔票，然後「測試」他的誠實。

鏡頭記錄下這個過程：開頭，Ronironi拿著鈔票說：「嘿，這是不是你的？」
流浪漢抬起頭，猶豫了一下，他的內心或許也在掙扎，但生活困境容不得多想。
「是的，這是我的，」他說。
那一刻，Ronironi露出一種「抓到你了」的得意笑容，
然後「懲罰性」地把錢收回去，好像這是一場遊戲，而對方只是個道具。

原本只是旁觀的Anna，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她的聲音突然打破了現場的空氣：「你不覺得丟臉嗎？」
幾個路人被吸引過來，眼神在這對峙的兩人之間遊走。

Anna站起來，指著Ronironi，語氣中帶著無法忍受的憤怒：
「你給他虛假的希望，你不覺得羞恥嗎？他睡在街上，才會說這錢是他的。他需要這50歐元，這很正常！」

事情很快就在社群平台上發酵——
影片被剪輯、配上字幕、加上背景音樂，點擊量輕鬆突破百萬，轉發和評論像潮水一樣湧來。兩天后，Anna才驚訝地在網路上刷到自己。
「滑著滑著就看到自己，這種感覺很奇怪」她對ICI Touraine記者說，
「而且我們根本不同意被拍攝，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在拍。很震驚。」

後來她才知道，Ronironi和他的團隊戴著可錄影的眼鏡。
在影片瘋傳之後，她和朋友聯繫了Ronironi，要求他刪除影片。
對方同意了，可一切已經太晚──複製、下載、轉發，讓它早已無法徹底消失。

事後，Anna有時間冷靜地回顧那一刻的細節。
她記得那個無家可歸的男人，坐在他們旁邊，沒有求助，也沒向任何人伸手要錢，只是安安靜靜地抽著一支煙。

他唯一的“要求”，只是向朋友借了一根香煙。
結果，這個男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推上了網路舞台，成了一個「社會實驗」的對象。
有人為此拍手叫好，有人用他的形象去博取點擊量，甚至賺到錢——
而他本人，可能連網路上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比當時更丟臉、更噁心，」
Anna說：「我不會收回我說過的話，因為我只是說了人性。」

在 TikTok上，類似的「街頭測試」影片並不少見：
有人假裝撿到錢測試路人，有人故意掉東西看陌生人是否歸還，還有人用各種方式激怒陌生人，再用他們的反應製造笑點。但問題是──當被拍攝者是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無力反抗、缺乏發聲管道的人時，這些「整蠱」就不再是娛樂，而是赤裸裸的剝削。

Anna的出現，打斷了這場遊戲。
她的話不複雜，沒有煽情的修辭，只是把很多人心裡的憤怒直接說了出來。

網路上從來魚龍混雜，但幸運的是，評論區一片好評。
Anna說，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網路話題中心。
「我有點太激動了，本來可以更好地表達……但現在想起來，依然很震驚。我只是覺得，不該這樣對待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已經生活在街頭的人。」

影片熱度漸漸過去，但那天的畫面，仍然像一個鋒利的切口，
提醒著人們：流量，不能建立在他人的尊嚴上。

這個19歲女孩，在街頭勇敢地站出來，不怕路人的目光、不怕可能的報復。
她只是遵循內心的善良和正義，用一句「你不覺得丟臉嗎？」為無家可歸者撐起一把小小的保護傘。（文章原文在這，影片是我另外轉存的，實在是找不到來源處，侵權請告知。）

流量，不能建立在他人的尊嚴上。

我在網路上看到這段影片時，眼淚是自己掉下來的——
因為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全家靠我過活，我先生還沒過世前，我媽媽要用她的人脈，說要斷我先生的工作，工作是外包一年一期，我媽不過是因為我爸是公家機關人員，認識了那些工頭。

她說：我要看妳會多好過，她想要我跟她低頭，但我不願。

先生本來談好A的一年期工作，又來了B找，他答應了A，所以推掉了B，B另外找到了人，結果事後A說他算錯了，先生就兩頭空，那表示一年我們家都沒有工作。

我那時賺兩萬初，要全家生活。那一年，我們家過得很苦。
有時候，我會想，那一年是我人生裡最長的一年。
我中午叫兩個便當（有白飯會帶回家）一個中午吃，一個晚上弄熱給2孩子和先生吃，我自己沒吃，因為一定不夠。這個時代，有工作，還得要餓肚子的情況，真的有點荒唐，但就想著隔天公司就有午餐了。領錢時，就多買點飯和罐頭，但吃完就得再撐。

回頭想我都會哭，我難過是因為，對我如此無情的是，自己的母親。

當然還有些，但我沒寫。
在那個時候，只想要活下去，沒有别的，道德在這個時候，真的特别不值錢，很多時候，我可以苦，可以被糟蹋，但是家人不行，那是我的底限，我先生也算是倒楣，攤上了我家。

但我再怎麼慘，就是不願意跟我媽下跪，求她放過我。
有時我會想想，我那麼硬骨氣幹什麼，可是，我真的，不想對她低頭，
不是我不夠慘，是我真的……不想再被她主宰我的人生了。

所以才明白這段話：「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倉廩指倉庫，糧倉儲備充足，百姓豐衣足食，才能顧及到禮儀，重視榮譽和恥辱；
吃不飽，什麼都不用說，我有錢，我也可以很善良。


有的人在那裡說：「如果他沒有錢，他也不會做這種事。」
我只能說——你沒真的被命運逼到，也沒真的苦到。
有一些被流傳為「君子」的人，那畢竟是少數。
更多的，是在餓與怕之間撐著活下來的人。

從來沒有人說，這是對的，但是當你飢寒交迫，或者家裡需要錢，有的時候，你會做出什麼事情，不到那個”點”上的人，窮極一生，都遇不到。

有人說，好手好腳幹嘛不去工作呢？
很多時候，遇到困境的人，你根本不會想到，他就算願意，命運就像在玩弄他，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不是為錯誤辯護，而是揭示一個社會事實——當人被逼到絕境，道德會先餓死。

我家在已經絕境之餘，我媽還來雪上加霜，一般人遇到的逆境，身邊有存款，身後有退路，家人可伸手，至少撐一下就能過去的逆境，但有些底層人，今天手上的錢沒了， 就是沒了，你說他不認真賺嗎？ 聽過屋漏偏逢連夜雨嗎？人在倒楣時，手上有一點錢，有時在手上，都還沒熱，就得付出去了。（我經常面對這種情況。）

不然怎麼會有些新聞報導誰成功之後，成了企業家等等，回到母校，把當初在學校佔為己有的錢還是拿走的東西，再加N倍的錢回饋呢？

沒有要為這種不好的行為說話，我只是想說，有些時候，不是你說的今天過了就好，日子是一天一天來的，在很多時候，只會想著：「先活下來就好，什麼都不重要了。」

所以我明白——
Anna是為了另一個被剝削的人挺身而出；
流量，不能建立在他人的尊嚴上。

而我，是在至親的壓迫與生存的絕境中，
為了守護最後的尊嚴，進行一場殊死的抗爭。

我的「不跪」，
源自我深知跪下的代價；
悲憫，源自我曾在地獄中穿行。

我既不向強權下跪，
也不願向淺薄的道德說教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