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九章(中)
各位文友好!
本部小說記錄的是1958-2010年間蘇北農村往事,甚是有些趣味,供大家有空閒讀!🤝
說來真奇怪,屋子也能抬。
沖了子午線,神仙道長來。
導讀:過去,農村裡的人家突然收到別人家送的一打筷子,而且莊子上幾乎每戶人家都有,你知道什麼原因麼?
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九章(中)。
“60打筷子,差不多有20多斤。”
“筷子?買這麼多幹嗎?”
“放了學發放給莊子外面的人家,一家一打。”
“咦!三哥,為什麼呀,誰叫發的?”
“我爹叫發的,十二那天中午請人家幫我家抬屋子。”
“抬屋子,屋子也能抬呵?” 承闊承廣感到非常稀奇。
“只把屋頂抬過去的,牆不用抬的。”
“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初九重陽呵。”
“三哥,放了學我們和你一塊去發筷子。”
“不行的,我爹說要等到人家放了工,才能發的,要不人家不曉得的。”
“哦,好的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承闊承廣拔腿就朝三伯家跑去,遠遠就看見三伯家的五架梁兩間房子上下前後左右插滿了竹杆長木頭,延出去老長,上面有木匠在用繩子綁呀紮的,房子周圍樹木這些高的東西被清得一乾二淨,地也弄得平整了些。二人看見承海在忙前忙後的,就走了上去。
“二哥,這已經做了多久了?”
“喔,是你們呀,已經做了四天了。”
“怪不得這幾天三哥放了學也不和我們一塊走。”
抬屋子的日子終於來了,被送了筷子的人家中飯後都會出一個男勞力過來幫忙,送筷子既是通知也是報酬,只要收到筷子就會知道有人家要抬屋子了。
承闊承廣放學回家吃了飯,這天莊子上的人家都會很早吃飯的,這麼大的場面很少有的,每個人都想看看。
開始抬屋子的時辰到了,大家看見承保坐在屋頂上,德勝說話結巴,這指揮的重任只能請承保了,德勝承海祭過神放過爆竹,就要開始了。
承保站在屋頂上,向四周看了看,大聲問道:“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圍觀的人們也跟著叫了起來。
“等會兒我說開始就開始,大家要聽著我的口令,喊著號子,步子要一致,我說停就停,我說開始就開始,大家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大家知道,抬屋子這事不是開玩笑的,每個人都不敢三心二意的。過去人們住不起磚瓦房,家家戶戶都是草屋,土改前的地主富農家的青磚小瓦早被拆了分了,每戶人家分到的幾塊青磚,都被墊在中柱下面,現在有的地主富農家的屋子比貧下中農家的屋子還要差。
隨著承保的一聲大喝 “開始,起。”房子就這樣被抬了起來,落在每個人肩頭的重量其實不是很重,抬的過程中停下來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放下來,因為路上的地不是很平,支撐房子的柱子如果落在一個不平的地方,房子就可能被解體,新房址上木匠瓦匠早在做好了每個柱子的落腳點,分毫不會差。
大夥“吭吆、吭吆”的節奏號子聲中,房子開始移動起來,前進的路線不是路,而是走直線且相對平整的農田,遇到大的溝壑要避讓過去。
好幾十號人一起喊著號子,一齊走路,這場面確實比較壯觀,周圍看熱鬧的人比參加抬屋子的人還要多,屋子走到哪,哪的人就會自動讓道,而且會幫助把地上的障礙物清理掉。
這樣走走停停,終於到了新房址,原來德勝家是南北向的兩間五架梁,因為要加一間出來,變成三間,考慮到採光,新房變成東西向的了,而且高度也提高了。在木匠瓦匠對好各個落點之後,隨著承保一聲“放”,房子在新址上被緩緩地放了下來,剩下的工作就交給木匠瓦匠草匠和雜工了。
排山倒海般的氣勢把承闊承廣看呆了,兩人自出世以來頭一次見到。
承闊抬頭一看,發現時間不早了,扯了扯承廣。
“二娃,時間不早了,不走就要遲到了。”
承廣看得正高興呢,抬頭一看,再不走真要遲到了。
“哥,那快走吧,等等,你看三哥在忙呢,叫上他吧。”
“他上午都沒去,下午更不會去了。”
兩人一路跑向學校……
第二天是星期天,親戚造房子,家族裡的人都要過來幫忙的。桂花婆媳也過來做做雜活,承闊承廣弟兄倆本來就要過來的,也幫助做點小事。
房子四面的棒棒杆杆已經被拆去大半。房子其實很簡單,就中間大門兩邊窗戶下有幾塊磚,這也是裝飾用的,其他的地方是用捆成碗口粗的蘆葦杆子編排起來的,兩面再塗上石灰泥土和成的泥漿,因為房子的重量主要是靠柱子,牆也就無足輕重了,只要能擋雨擋風就行,所以大家都不叫牆而是叫壁帳。
草匠一邊整理著地上新割回來的茅草,一邊對德勝說:“德勝叔,這草好得不得了啊,比之前生產隊蓋食堂時用的草好多了。”
德勝一聽,心說怎麼還提生產隊蓋食堂呀,那次著了火的,蓋房子說那事兆頭可不好,心裡正盤算怎樣把話接過來,岔開這個話題。
承海也在旁邊,知道爹說話結巴,急忙把話接了過來:“割這草是送了大禮的。”
“送禮是必須的,這禮大到什麼程度?”
“臨走的時候,吳隊長買了兩包‘飛馬’,叫我們送給指配我們割哪塊地的人。”
“難怪,這麼好的草,輕易不會割得到的。”
“在割草的時候還出了個笑話。”
“笑話,什麼笑話?”大家都側耳過來聽。
“割草的時候,我們公社的一個外大隊也去割草做扇子,還是一個叫張一江的大隊幹部帶的隊。”
“張一江啊,我認得,以前替他家蓋過房子。”
“這張一江以為自己大小也是個幹部,就什麼東西也沒有帶,等到分草地的時候,那管事的就指了一個差得不得了的地方讓他們割草,張幹部一看急了,說這草太差,你得給我換塊地方。那管事的見他什麼東西也沒有給,就說不行,這地可是按全縣的公社分好的,你們公社就是這塊地,讓你們割人家的草,這可不行的。張幹部一看不行就擺出幹部的架子,說我是個大隊幹部,你得給我個面子。那管事的說,我管你什麼幹部不幹部,這裡是國營林場,你割就割,不割就請回去吧。”
“哈哈,這西山廟的方丈到了東山廟就連燒火的和尚都算不上了。”
“後來這個張幹部氣得不得了,買東西送也不行的,過來時在大隊沒有講好,說不定要自己掏腰包的,沒辦法就編了個順口溜來替自己下臺。”
“什麼順口溜?”
“他是這樣說的:酒是昏命湯,香煙是個指揮棒,到了東海邊上無人認得我張一江。”
“酒是昏命湯,香煙是個指揮棒,到了東海邊上無人認得我張一江。你別說,還挺順口的,這張一江到底是個幹部,真有才學呵。”
桂花婆媳聽了,也感到好笑,這張一江也真不懂事,這大隊的事件就不是自己的事了?扇子做不好糧食被雨淋壞了還吃什麼呀。
大家說說笑笑做著活,桂花婆媳在幫助草匠整理茅草,就是把茅草弄整齊,把其中歪歪扭扭的、短的揀出來,這不用的可以用來搓繩做草鞋,這是個比較輕鬆的活。桂花手上抓了一把草正揀著,旁邊的婆婆突然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桂花嚇了一跳趕緊扔下手中的茅草,大聲叫道:“媽,你怎麼了?”
事件來得太突然,大家都嚇了一跳,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跑過來看 。
“三嬸,你……你怎麼……麼了?”
“三奶奶。”
“奶奶,奶奶,你怎麼了?”
幸虧地上都是茅草,桂花婆婆倒下去沒有受傷,桂花跪下來托住婆婆後背,大家一看她眼睛閉著牙關緊咬,急忙給她掐人中,揉著太陽穴,大約過了半袋煙的工夫,桂花婆婆才清醒過來。
“媽,你怎麼了?”
“三奶奶,哪不舒服了?”
“三嬸,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會是打擺子吧?”
……
桂花婆婆看了看周圍的人,慢慢地說道:“剛才感到頭裡一陣眩暈,站不住就倒了下去,唉!這人老了,什麼都不行了。”
“媽,你去年才過50歲呵。”
“三奶奶,我去大隊請個醫生吧。”承海說完拔腿就走。
“承海,等等,我沒有事的。”桂花婆婆說著掙扎著扶著桂花站了起來。
承闊承廣嚇得都哭了,緊緊抱住奶奶的腿,桂花婆婆摸著兩人的頭髮說道:“不哭,不哭,奶奶沒有事的。”又抬頭對大夥道:“這段時間老是想著德龍爹和德龍,夜裡沒有睡好,沒有關係的,大家還是做自己的活計吧。”
桂花替婆婆把粘在頭髮上的茅草拿掉,桂花婆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定了定神,對大夥說:“沒事了,大家繼續做活計吧。”
大家一看三奶奶真的沒有事了,也就放了心,大家也知道周圍這種情況挺普遍的,緩過來就好了,誰也不會重視,更不用說去看什麼醫生了。不過大家心裡都明白,自從有了人民公社,人就似乎老得快些了。不要說這個時候的60年代,就是半個世紀後的農村有人生病也是先忍著,實在不行了才去醫院的,要不這藥費誰付得起?
承闊承廣弟兄倆一看奶奶沒事了,又歡天喜地的玩了起來。
第二天承闊承廣到教室剛坐了下來,就抬頭找承山,哪裡有他的影子?
“哥,三哥今天不會又不來吧,他已經請了幾天的假了。”
“這哪個曉得,二娃,他家裡忙,三伯可能不會讓他過來的。”
“再不來,老師就要到了,這遲到比不來還要被罵得凶。”
弟兄倆正說著話呢,感到教室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抬頭一看,老師來了,趕緊坐正了,心說三哥你上午千萬不要過來呀。
山羊鬍子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放下手中的夾包,大家都在低著頭揪著心等那竹戒尺敲案台當做驚堂木發出的聲音。
“告訴大家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大家都在等驚堂木的聲音,沒有想到先聽見老師的聲音了,怎麼老師今天先說話了,而且十分的和藹高興,私底下心中都說這太陽從西邊出了?
山羊鬍子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個好消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