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海」筆下的《垃圾時代》
上週五,我位於悉尼市中心的辦公室迎來一對年逾七旬的長者。這對伉儷移民澳洲已有三年,長期關注《看中國》報,幾乎每週閱讀。出於對內容的共鳴與敬意,特地前來拜訪。當日我們相談甚歡,氣氛溫馨而融洽,令人如沐春風。
W先生顯然是一位底蘊深厚的學者,舉止溫文儒雅,談吐中自然流露出豐富的學識與謙遜的風範。他身上承載著傳統士大夫的風骨與擔當,胸懷「以天下為己任」的理想,長年關注時局、守護文化、堅守良知,展現出知識分子難能可貴的操守與責任感。
其太太儀態端莊、沉靜內斂,雖不多言,卻自有一種堅定的氣場,從舉手投足間隱約可見軍人特有的紀律與剛毅,令人印象深刻。
這一代人,出生於「新中國」成立不久,自幼深陷共產意識形態的洗腦教育,幾乎無一倖免地被捲入紅色年代最瘋狂的政治運動。他們歷經整肅的殘酷、飢荒的磨難、思想的壓抑,在改革開放後轉身從商、辛勤奮鬥,歷盡艱辛後得以移居海外,在自由的國度中安享晚年。
然而,也有不少文人選擇遺忘苦難,將當下的安穩歸功於中共的「英明領導」,對奴役自己一生的政權噤若寒蟬。即便遠在海外,依然甘於充當紅色勢力的護航者,義憤填膺地對抗一切被標籤為「反華」的聲音。
但也有極少數人,即使在沉默的年代中不發一語,內心卻始終清醒。他們堅守思考,憂國憂民,拒絕遺忘與麻木,用理性與良知維持著知識分子的底線。W先生,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臨別之際,W先生交給我一個硬盤,裡面保存著他親筆完成的長篇小說——《垃圾時代》。作品分為上下兩卷,長達85萬字,以中共百年歷史為背景,透過人物命運與重大事件交織鋪陳,描繪1949年後中國人在思想被扭曲的過程中所經歷的痛苦與掙扎,展現一個充滿虛假、荒謬與人性迷失的時代圖景。
小說橫跨自延安整風以來的重要歷史節點,涵蓋六四屠殺、活摘器官、香港淪陷,甚至延伸至未來——一個中共在國民腦中植入「忠誠芯片」的極權世界。作者以現實與荒誕交錯的筆法,描寫歷史的黑暗,也探問人性的底線。他表示,創作此書的初衷,是「用故事揭示百年共產運動帶來的人類災難,讓世人看清中共所代表的垃圾時代終將滅亡的命運。」
我僅閱讀小說簡介與幾段節選,已深感震撼,對作者肅然起敬。在當今多數文人選擇沉默與「躺平」的時代,仍能有人以士大夫之風骨,直視歷史黑暗,書寫現實真相,實屬鳳毛麟角。
更耐人尋味的是,這位作者為自己取筆名「老人與海」。這正是海明威筆下老漁夫的象徵——那位獨自與大海、與命運搏鬥的人。他明知結局殘酷,仍不願放棄掙扎,「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這正是作品的靈魂,也是W先生的人格寫照。
W先生以「老人與海」為筆名,創作《垃圾時代》這部深沉之作,寓意不言自明——面對荒誕與黑暗,他選擇如老漁夫一般不屈不撓,為真相與自由奮戰到底。
望著眼前這部巨著,我不禁想起另一位老人——蔣繼先。
2014年聖誕節前後,71歲的蔣先生與夫人遠道從中國來到悉尼,兩人拖著兩只沉重的行李箱,裡面不是衣物,而是他歷經十餘年潛心完成的手稿,共130萬字,堆疊起來足有一米高。這正是他的長篇小說《神州悲歌》,分為上、中、下三冊。
小說融合荒誕文學、魔幻現實主義與黑色幽默,真實而鮮活地描寫1949至1989年間,中國大地上發生的荒謬歷史與人間悲劇。
蔣先生曾言,中共長期對十多億人民進行欺騙、壓制、愚弄與殘害,使整個民族蛻變為現代版的「人彘」:不敢看清真相,更無勇氣尋求或說出真相,反而淪為極權的鼓吹者。《神州悲歌》的出版,正是為這段被掩蓋的歷史補上一塊真實的拼圖。
蔣先生來自山東,原為一名清貧教師,因直言不諱、勇於揭露現實而遭到封殺。他不向強權低頭,反而萌生了書寫歷史的決心。白日裡,他在街頭擺攤賣菜維生;夜晚,則躲進狹小封閉的房間裡,在昏黃燈光下默默書寫,深怕被發現。就這樣,十多年如一日,他最終完成這部心血之作。
為讓小說能夠出版,他與夫人以旅遊為名將手稿帶到悉尼。當時,他們的外孫女小謝正在當地讀大學,每日放學後,她花數小時將130萬字逐字輸入電腦。兩年後,經法學教授袁紅冰推薦,由亞太政治哲學文化出版社正式出版,圓了蔣先生一生心願。
我首次見到蔣先生,是在悉尼海德公園。他手中捧著部分書稿,滿臉滄桑與堅毅,那一刻我心生無限敬意,只能默默豎起雙手大拇指,致敬這位用生命書寫真相的老人。
那天,我也見到了小謝姑娘。她說,在輸入手稿的過程中常常淚流滿面:「太可怕了,我從不知道祖國的當代歷史竟然如此邪惡與荒謬。」
轉眼十年,蔣先生已在自由的澳洲安享晚年。而我,也有幸再次遇見一位同樣用筆對抗遺忘與謊言的「老人與海」。
我想起一位曾任上海市文化和旅遊局高官的老同學,來悉尼旅遊時曾對我說過一句話:「絕大多數沉默的文人,其實都在裝睡。他們,只是在等待黎明的號角。」
願這號角早日響起,穿破長夜,照亮真相。
3-10-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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