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克鼎》解秘:膳夫克有三位祖父?~~~~小談銘文末對祖父及父親的敬稱
《大克鼎》解秘:膳夫克有三位祖父?
~~~~小談銘文末對祖父及父親的敬稱
都市傳說:光緒十六年的1890年,世間出現了一堆青銅器於陝西扶風縣法門鎮任村,內有《大克鼎》《小克鼎》及《克鐘、克鎛》在內,被研究者認為是厲王時器,還說《大克鼎》於出土後經過寫《新元史》時為進士也是收藏家的柯劭忞得到後轉送給收藏家蘇州人的潘祖蔭。不過事實上,潘祖蔭就死於1890年,而且江標在光緒十一年(1885年)的乙丑年,就已對《大克鼎》因潘祖蔭(號鄭盦)的交代而釋過了,其言曰:『乙丑六月二日,鄭盦夫子賜克鼎精挩本命釋文,謹考釋如右,寫呈鈞誨,門人江標記上』,可見其中來歷不明的曲折了,1890年出土是假,早就在潘祖蔭手上了!
《大克鼎》《小克鼎》及《克鐘、克鎛》都是以“克”為主角,所以是同一人。但是祖父卻有三位:
《大克鼎》:祖父是“師華父”,故銘文寫『所以用乍文祖師華父寶彝』
《小克鼎》:祖父是“釐季”,故銘文寫『克作朕皇祖釐季寶宗彝』
《克鐘、克鎛》:祖父及父親是“伯”,故銘文寫『用作朕皇祖考伯寶林鐘』
按,《小克鼎》是屬於“王年月偽器”,即因為其上有“唯王廿又三年九月”,是後世人偽造時不知西周時年月前不加“王”字,而因誤抄其他金石書上的偽銘而致誤,吾人已於〈談青銅器裡的“王年月偽器”〉詳析了。如此一來,此鼎銘文乃屬後人,即清末之時人所偽寫的銘文,則此一系同出於同時同地同窖藏,並係同一“克”為故事主角的《大克鼎》《小克鼎》及《克鐘、克鎛》盡係清末人所偽的偽銘文了。
而且於寫偽銘文時,沒有注意到使用的格式而致誤,於銘文末的作器銘識時,沒有注意到對於祖先稱謂的應統一及恰當而致誤。
而且其誤之一,於銘文末的作器銘識對於祖父及父親,父親的敬稱不上心,不知其對於敬祖的重視,是不能亂稱呼而造成對於祖先的不敬。一來,完全沒注意到“克”的祖先不能稱呼不一,不能《大克鼎》:祖父是“師華父”, 《小克鼎》:祖父是“釐季”,《克鐘、克鎛》:祖父是“伯”,父親也叫“伯”。
而在銘文末,對於祖父及父親的稱呼時,青銅器敬獻亡親的對象標準下,只是敬獻亡父,或亡祖父及亡父親,當然也有亡祖父亡祖母亡父亡母,或亡父亡母。如果一件青銅器是敬獻生父或生父生母的,那就要注意是不是偽銘文了。而致獻對象,至多前推到祖父祖母輩即止,有逾於此者,偽銘也。
在《禮記‧祭統》裡指出:『夫鼎有銘。銘者,自名也。自名,以稱揚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後世者也。為先祖者,莫不有美焉,莫不有惡焉;銘之義,稱美而不稱惡。此孝子、孝孫之心也。唯賢者能之。銘者,論撰其先祖之有德善、功烈、勳勞、慶賞、聲名,列於天下,而酌之祭器,自成其名焉,以祀其先祖者也。顯揚先祖,所以崇孝也。身比焉,順也;明示後世,教也。夫銘者,一稱而上下皆得焉耳矣。是故,君子之觀于銘也,既美其所稱,又美其所為。為之者,明足以見之,仁足以與之,知足以利之;可謂賢矣。賢而勿伐,可謂恭矣。』
而在對於亡祖父及亡父的稱呼上,使用的標準是:
(一)謚稱+排次:如“釐季”指謚稱“釐”,排次“季”。
(二)日名(西周初年,或殷商人之後):如“祖乙”“父丁”
(三)被周天子受封的稱號:如“周公”(但只限於父是周公,而且如果祖父是周公,父親未亡,都不可有獻周公之青銅器,周公應由父親致獻)
非屬以上標準之銘文,都得逐件一一詳加檢視是否偽作。如像號稱1974年出土於陝西藍田的《應侯見工鐘》,應侯至周,王錫應侯,應侯作鐘致獻其“皇祖應侯”,此稱呼即有問題,首先如果其父前任應侯己逝,按,應該己逝,不然此位應侯不可能繼任為“侯”。如果他作鐘要獻,是不是應獻於像是“皇父應侯”或“皇祖皇父應侯”(假設他祖父也是受封的應侯),故判斷此應為今人假造銘文再置入而後假裝首次出土的青銅鐘偽銘文之器。
但吾人看一看像是此《大克鼎》《小克鼎》及《克鐘、克鎛》,三個對於同一祖父的敬稱都自相衝突,師華父、釐季、伯,再加上《克鐘、克鎛》對父親也稱“伯”
按,“師華父”就不是個“敬稱”,依西周之稱謂,“父”(“甫”)是貴族的美稱,如詩經裡的“尹吉甫” (兮甲)、“仲山甫”,即“尹吉父”(兮甲)、“仲山父”。尹吉甫或是殷商人之後,故有日名,而吾人純以周人的“仲山甫”來看,他生前可以被人美稱“仲山甫”,也可以自叫自己“仲山甫”(仲山父),但他的正式名謂應是“山仲”,“山”可能為名或氏,“仲”是排次。像是若《大克鼎》的克的祖父生前叫做“師華父”,表示他生前可能職業是“師氏”,名或氏是“華”,則死後應是“謚號+排次”,怎會是叫生前的“師華父”,完全不合於西周銘文敬稱自己祖先的用語,可謂大不敬的鼎銘了。此所以《大克鼎》偽情火熾,完全可笑至極了。
附記:像是一些銘文裡,對於祖父及父的稱謂有“惡謚”的,如“幽”叔之類,也十分要當心係不明謚法的偽銘作者的偽銘了,因為在謚法裡,“幽”是惡謚,像是亡西周的“幽王”的“幽”就是極惡之謂(《逸周書‧謚法解》『蚤孤隕位曰幽。雍遏不通曰幽。動靜亂常曰幽』),施祖父或父親為惡名者,此銘文多應係偽銘了。讀者不妨自行查找一下,就會發現大秘寶了。(劉有恒,2025,12,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