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chapter

她每次記憶混沌的時候，總會回到過去。有時候是在小孩還上幼兒園的時候，有時候是在她年輕時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會不停地問我：「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不是我家吧？」問題一個接一個，我只能苦笑著，一邊安撫她，一邊隱隱心酸。

那天，她的手用力按住床邊的小桌子想站起來，但後腳絆到前腳，整個人側著倒了下去，就那樣昏了過去。女兒趕緊衝進房裡查看情況，隨即撥打救護車，把她送進了醫院。

那一夜，我走進了她的夢。

她坐在家裡的舊沙發上看電視，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她望著我，說：「你是不是要離開了？」

我點頭：「是啊，十年了，你應該一直都知道。」

她一臉哀傷地說：「是，也不是……我以為是我想太多了。你是來接我走的嗎？」

我搖頭：「不是，幸好不是。」

她低下頭輕聲說：「孩子們也說，我應該多聽聽他們的意見，他們也不容易……」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我鼓起勇氣憋出一句話：「對不起，我不是個好老公，好丈夫。」

她忽然笑了，發出咯咯的聲音：「想不到生前一句都沒聽你說，死了反倒聽到了。」

我也笑了。她繼續說：「我知道了，我會去我該去的地方，開開心心地活著。我才不要像你一樣。」

我點頭：「那太好了……我要走了，也許哪天……我還會回來。」

我們緊緊地擁抱了一下。

然後，我的身體像水汽一樣，慢慢蒸發在空氣中。

我終於離開了這個家，離開了這段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