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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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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書-1 到底是哪一個下午?

俞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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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無聊賴的下午—離開辦公室—一通電話—?(松樹?)

有時候回想,不知道是哪個下午開始計算,才能將我帶到現在。命運的節點多得如同沙子在顯微鏡下的型態,偶爾細看就會讓我汗毛倒豎,因為每一點往前回溯,最後的最後,答案總是讓人不太願意認真細想。

應該是,大學那棵松樹下面,我跟Y和L的談話。松樹不斷長高,終於我在幾年後某個下午的辦公室裡面,好像被那晚以後不斷伸展的松針刺到一樣(或著是被其他什麼刺到),我覺得要離開那裡。巧合的是,那間辦公室窗外也能看見三棵松樹,後來我變得心不在焉,覺得看著窗外松樹都已經算是有在專心聆聽那間房間裡沒有一點內容的說話。但有時又覺得,大概不能怪責松樹,它們不會願意和這樣的事情拉上關係。

其實好好回想,所有事情都很清晰,包括我為什麼要離開那間辦公室的最深處的原因、引爆這個結果的原因,甚至所有相反的原因,都很明確。但是更加認真地將它們嚴肅地放在鏡下研究,像學者嚴謹對待他們的課題一樣的話,卻越看越模糊,因為嚴格來說,它們只是很小的事情。例如說,某天下午我因為要打電話,上班時間溜到了辦公室外面,跟電話裡面客套的女聲來回爭辯的時候,我記得天氣很好,天氣太好了,那是一個冬日的下午,天空像是發著藍光,將我的頭頂曬的發熱,有一秒,我覺得所有事情都索然無味,包括電話裡的事情,辦公室門口,辦公室裡面的人,抱緊外套的我,還有那個在玻璃門後看見我在打電話的某個同事——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陽光太大了,玻璃在他臉上的位置反光,這個人靜靜站在辦公室走廊看著我在外面聊電話(我肯定他絕對看到了,但也也許沒有),然後走進了辦公室——這些都不如一片葉子的反光重要。偶爾回想的時候,我總會記得這樣的一個下午,但要不是我將這個時刻和離職掛上關係,其實它可以是毫無意義的,或者說,即使我斬釘截鐵地將這個時刻和離職掛上關係,它也可以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這就像是,我為離職定下一個錨點,去解釋之後發生的種種事情,不斷向前拋著錨,好像只是為了在讓人暈眩的海面找到一些虛無的確定,然後反覆推敲,在許多個現在不斷回到過去,企圖在腦海中改變一個細節,現在的生活就會像是崩塌一樣改變、變形,變成新的沙上堡壘。但為什麼要為離開那間辦公室訂下回溯時間的節點,拋下一個又一個錨點的理由,才是真正該花時間、如沉入海中腐蝕的雕像一樣在無限的時間中沉思的事情吧?

CC BY-NC-ND 4.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