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見,臭男生。
小學的畢業典禮上,大部分女同學因為離別而哭得稀哩嘩啦,我卻站在一旁遠望大家,嘴角悄悄地揚起一抹微笑。終於,可以離開了。那群男生並沒有放過遠離人群的我,突然從我身旁呼嘯而過,丟下一句訕笑,我冷冷地回瞪他們,不發一語。心想︰我才不屑跟你們這些小鬼計較。反正,畢業了,我自由了,你們再也無法欺負我。
升上高年級後的校園生活,對我來說是一場折磨。事情起源是四年級學期結束前,班上一位男同學突然衝著我惡狠狠地罵了一句︰「香蕉你個芭樂。」我看過那齣紅遍港台的搞笑電影,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是無緣無故幹嘛罵我?莫名其妙,內向的我只敢心裡嘀咕,對他的挑釁沒有任何反應,就當作男生一時發神經吧!
安穩地過完暑假,開學後升上五年級,面臨重新分班。我跟我的好朋友們被迫分到不同班級,新的班上沒有太多熟悉的同學,只有幾個女生有說過話,要重新交朋友了。要死不死那個男生跟我同班,然後他又用水果取代髒話的詞彙罵我。一開始我不以為意,覺得只是男生頑皮,但漸漸地跟他一起玩的男生也開始對我謾罵,而且從水果變成實質的髒話。接著,把我當成病毒那樣,在很多時候排擠、嘲笑我。
我經過,就是各種謾罵,說︰「鬼來了,快逃!」然後跑得遠遠的;發作業時把我的作業當成病毒丟到地上,說不要碰到她的,會生病;我畫的圖交到講桌上,他們假裝不小心撞到講桌,圖畫飛到地上,然後整理時故意用腳踩上我的,在我的畫上留下黑黑的腳印;分組時絕對跳過我,不得已同組時就忽略我……這樣的生活整整過了兩年,每天,每天。
我真的不知道哪裡惹到他--那個始作俑者,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朋友會一起欺負我,但是那樣的精神虐待,讓我的心也漸漸扭曲了起來,無法信任他人,覺得世界不存在善意。其實長大之後回想這段日子,欺負我的只有他們幾個男生,其他男生有時會一起起鬨,但不會持續,女生則不會跟他們一起行動,但當時我覺得全班都討厭我,才會那麼理所當然地漠視這場霸凌;而接近我、對我友善的女生,是出於同情,而非真友誼。
我唯一的友誼在其他班,是中低年級的好朋友,下課時我會去找她,但她也有她班上的新朋友,所以我們也只是偶爾聊天。此外就是社團活動時認識的學弟妹,但我們通常也只在社團時玩在一起,畢竟不同年級的教室在不同棟。
在班上我是全然地孤立,內向的我把重心投入喜歡的故事書裡,下課不跟人玩,而是一個人躲去圖書館角落,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中。除了因為自己本來就喜歡看書,也是想藉由書籍充實內涵,讓自己成為成熟的大人,才不要跟那些死小孩計較。這樣的抽離,反而讓獨來獨往的我更顯得古怪。
直到六年級的某一天,他們開玩笑把我的書包拿去班上另一位被排擠的男同學座位,說我們是一對,惡意湊合我們坐在一起。我憤怒極了,可能是面對他們欺負時唯一的一次反擊。「你們是小偷!」我怒吼,把我的書包搶回來。那天之後,事情有了一點變化。
最早他們還在用水果罵人的時候,我注意到也有其他女生被攻擊,但她毫不示弱的反擊,所以後來並沒有持續。而我因為太內向,加上從小阿嬤教我忍讓的藝術︰「人家欺負妳、惹妳生氣時,要記得忍一步海闊天空,不要計較。」當然這句話是美德,但不該無原則的退讓,當我選擇隱忍,也許反而讓他們選擇持續攻擊,想要看我何時發火。
總之,那次發飆之後,有一個在他們小圈圈外圍、偶爾跟著起鬨的小男生開始對我示好,他在下課時追上我想聊天,但是我依然冷著臉,別忘了當時的我把全班都當成假想敵。而那群主要攻擊者,也收斂了一些,自此我們比較常常冷眼相對,雖然偶爾還是會被排擠,但總比之前緩和多了。
畢業紀念冊發下來,他們一樣用驚恐的語氣說有髒東西,用剪刀把我的照片剪下來丟棄,我默不作聲,回到家把畢業紀念冊剪下幾個對我友善的同學及隔壁班的好朋友,貼在珍藏的剪貼簿裡,其他整本丟掉。於是,我是一個沒有小學畢業紀念冊的人。
畢業對我來說,是痛快的分離,沒有依依不捨,我迫不及待結束小學生活,總算不用再面對那些討厭的男生了。而小學跨區就讀的我也回到原學區,國中的同學沒有一個是小學同學,只有隔壁班有幾個,但他們與我無關了。
離開小學之後,在國中的班上,我變得活潑開朗許多,也交了許多新朋友。後來有一次某個女同學跑來跟我說︰「四班的男生說他跟你是小學同學,說你很孤僻,很古怪,是真嗎?」我自然知道是誰,同校的只有那一位是當時主攻擊者之一。國中還不想放過我啊?可是現在的我才不怕他。
「你說呢?」我揚起嘴角,翻了白眼 。
「不可能。」她搖搖頭,斬釘截鐵。
畢竟我是那麼開朗,跟大家都相處很好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