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性少數書》
一、序言:寫給在黑暗中堅持的你們
親愛的朋友們,
當你們選擇活出真實的自己時,你們已經被統治機器定義為「錯誤」。在那些慣於把一切社會矛盾列為「風險」的清單裡,你們和退伍老兵的訴苦、青年教師的困境、農民工的維權、少數民族的文化表達,統統被放在一起,被視為潛在的「麻煩」。換句話說,你們的存在,本身就被當成危險。
但我要告訴你們,真正的危險從來不是你們,而是那個只能容許單一聲音、把差異視為敵人的體制。
你們被要求隱藏,被要求沉默,被要求假裝不存在。即便在這樣的黑暗處境中,你們依舊選擇去愛、去建立關係,去互相扶持。這本身,就是一種勇敢的政治行動。
而正因為如此,你們的存在,提醒我們差異的價值,也提醒我們——存在本身便是自由的實踐,每一次堅持都在匯聚成不可忽視的力量。
今天,我想以這封公開信的方式,寫給你們,希望它能陪伴你們渡過黑暗。
二、單一敘事的邏輯:沉默的幕布
在這個體制下,輿論只有一條鐵律:只能說好,不能說不好。任何質疑、抱怨、批評,哪怕出於善意,也會被定性為「不穩定因素」,迅速消音。
為什麼必須如此?因為它所依賴的「穩定」,並不是矛盾化解後的平衡,而是一層由審查織成的幻象。只有當所有聲音都整齊劃一,權力才能營造出「秩序井然」的假象。真實的差異一旦顯現,就會讓人看見裂縫,動搖這份虛假的穩定。
於是,我們看到了一種獨特的審查邏輯:它既要防範境外勢力,也要壓制「小粉紅」;既害怕「反對」,也懼怕「過度愛國」。換句話說,它不是只壓制個別群體,而是要清除一切不在控制軌道上的聲音。
這種邏輯並非始於今日。自新中國成立以來,維持「穩定」始終是統治的第一要務。毛時代靠政治運動消滅異己,社會被一次次動員與整肅;鄧以降,依靠經濟增長和消費前景來掩蓋矛盾,但政治上仍以維穩為鐵律。到了習近平,這一邏輯被推到極端:穩定已不再是為了社會,而是為了圍繞一個「核心」的絕對忠誠。於是,他既是權力的象徵,也是言論的禁忌。
在這樣的邏輯下,性少數群體的存在天然就是政治錯誤。不是因為你們違法,而是因為你們揭示了一個無法被容忍的事實:社會並非單一,身份並非整齊,愛與慾望更無法被命令。
三、性少數困境與普遍壓迫:被放逐的多元
性少數群體的處境,表面上似乎是特殊的,但實際上,它與整個社會的困境高度同構。
當你們組織線下活動,被警告或驅散;
當你們在網絡上發聲,被禁言或封號;
當你們嘗試建立互助社團,卻被指控「非法」;
當你們在家庭中努力爭取理解時,卻常常被訓斥為「丟人」或「反常」;
當你們在職場因身份而被邊緣化時,卻連申訴都可能丟掉飯碗;
當你們尋求心理支持時,往往遭遇歧視,甚至被貼上「病態」的標籤;
當你們需要醫療資源時,又常常難以獲得正規處方和專業幫助,被迫在灰色地帶自我承擔風險。
這些並非零散的個案,而是一整套壓制邏輯在社會不同角落的投射。你們的遭遇,與其他群體的境遇實質上是同一個命運的不同側面。
退伍老兵長期得不到合理安置,當他們嘗試集體表達,就被定性為「擾亂社會秩序」;青年教師的低收入和高壓工作環境無法公開討論,否則就可能被上綱上線為「唱衰」;農民工因為工傷討薪而被拖走,只因他們揭示了社會的另一面;少數民族堅持自己的語言和信仰,卻動輒被懷疑是「敵對勢力的滲透」。
爛尾樓維權者、因強拆與徵地而抗爭的居民、女性主義者、宗教群體……無一例外,都在相同的邏輯下遭遇打壓。
在這樣的體制中,每個人都可能隨時成為「錯誤」。區別只是:誰先觸碰了那條不允許的界線。
而正因為如此,性少數群體的處境並不是孤立的悲劇,而是整個社會在這種邏輯下的縮影。你們的存在,就像深處湧動的泉眼,讓人們意識到地下原本流淌著水脈。哪怕被遮蔽、被逼入暗處,這些湧動終將衝破阻隔,化作溪流,奔向江海。差異不是威脅,而是未來匯流的源頭。你們的可見性讓所有人明白:在這片土地上,沒有誰能真正置身事外。
四、民主與自由的必要性:百川入海
為什麼專制體制必然敵視性少數?
因為它必須打造一條「唯一流向」的河道,讓所有的思想、聲音、生活,都沿著單一的方向奔湧。任何偏離的水流,都會被堵截、駁回、逼入地下暗河。對它而言,差異就是逆流,不同的聲音就是攪動水面的漣漪,它只能用圍堰和堤壩維持所謂秩序,讓世界看似平靜、整齊,卻失去了自然的奔騰。
性少數群體的存在,本身就是從暗處湧出的逆流。你們的生活、表達與愛情,像涓涓溪流,衝破圍堰的阻隔,提醒世人:社會不是單線,而是多支匯流;身份不是唯一,而是多元共生;愛,更無法被命令。
正因如此,我們才能看清民主的意義:
首先,民主承認每一股水流的存在,讓它們自由匯入江海,而不是把差異當作威脅;
其次,民主為這些水道開闢通途,讓性少數的平權訴求、工人、教師、退伍軍人、少數民族的權益,都能匯聚、被聽見、被解決,而不是被封堵、抽乾或逼入暗流;
再進一步,民主讓不同群體、不同立場的水脈,在同一江海中各自奔騰而不必互相湮滅,從而保持社會的暢通與豐盈。
換句話說,民主就是江海的氣象,百川畢下而不相爭。無論左翼、右翼,溫和還是激進,每條訴求的水道,都能在此找到歸處,共同形成政治的生態。而在今天的現實裡,這片江海被人為阻斷,河道被築壩截流,任何溪流都難以入海,任何聲音都無法奔湧。社會因此乾涸,恐懼與沉默像迷霧般瀰漫。
唯有民主,才能讓百川再度入海,讓多樣的生命與思想重新流動,被承認、被接納,不再被迫在暗處。
五、非暴力抗爭與行動方案:存在的抵抗
我們必須承認:在當代,暴力或許無法帶來解放,更何況體制早已把我們變成了手無寸鐵的綿羊。真正能夠改變的,是非暴力的堅持。
非暴力的力量,來自團結,來自拒絕謊言,來自日常點滴的累積。
我懇請大家:
活著——這是最根本的,堅持生命,不自殺,不放棄自己。僅僅存在,就是最小而不可被剝奪的抵抗。
分情況出櫃——根據環境與安全評估,適度讓身邊人知道真實的你。
表達自我——在日常生活中,用言語、創作或分享記錄你真實的思想與生活,讓存在被看見。
留下記錄——通過文字、研究或藝術,把日常、思想與創作保存下來。課堂、論文、作品裡,即使是微小的暗示,也能播下多元和平等的種子。
保護他人——不要成為加害者。一次「不合作」,一次選擇沉默而不打壓別人,都是未來民主轉型的積累。在可能的範圍內,保護弱者,放下手中的鞭子。
當這些行動一點點匯聚,微弱的水流也能匯入江海。每一次堅持、每一次記錄、每一次守護,都是對沉默與恐懼的溫柔抵抗,也在悄悄積蓄力量,讓體制再無法忽視我們的存在。
六、尾聲:江海之畔的約定
親愛的朋友們,
寫下這些文字,我並不是要告訴你們未來會輕易到來,而是想說:未來從未缺席。它就在每一次拒絕沉默的表達裡,就在每一次彼此守護的舉動裡,就在你們選擇活下去的那一刻。
專制的幻象或許像厚重的堤壩,試圖阻塞所有水流;但泉眼仍在湧動,溪流仍在尋找出路。只要我們堅持,涓滴終將匯入江海。
民主不是遙遠的口號,而是可以被共同創造的現實:它意味著差異不再是威脅,多元能夠被承認,每個人都能在沒有恐懼的土地上生活。
請記住——你們並不孤單。你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未來的形狀。
願有一天,我們都能在同一片江海之畔,自由呼吸,坦然相見。
謹上
——碎身光焰
2025年9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