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告訴我，今晚祭司會來家中用餐，叫我換上乾淨整齊的衣服。整個家被布置得像過節一樣，連桌上的擺設都煥然一新。

這頓飯宛如一場慶典，每個人都戴上了面具。寒暄、微笑、恭敬的話語……每句都小心翼翼，像練習過無數次的劇本。

但夜深了。再精彩的戲，也該落幕了。

祭司先看向母親，低聲問：「妳有什麼想告訴我嗎？」

她沉默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眼神裡交纏著愧疚、恐懼，還有藏不住的——對我的愛。

爸爸和妹妹自然不出所料，當著他的面說了一連串陷害我的話。

祭司只是冷冷地點了點頭。

接著，他轉向我：「孩子，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微笑著看著他，語氣溫順：「尊敬的祭司，我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但我相信你們會幫助我。慈愛的大神會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多完美的一段話。我果然是媽媽教出來的好兒子。

飯後，父親遞給我一個早早準備好的包裹。看得出來，他早就等不及要把我送去地獄。

臨走前，妹妹假惺惺地走過來擁抱我，臉上掛著她那副習慣的笑容與冷淡。我湊近她耳邊，低語：

「妳這個淫蕩的女人，我也知道妳的祕密——就在小穀倉裡。」

她的睫毛微微顫抖，我知道，她聽見了。

我要讓妳也不得安寧。我要妳和我一樣，活在地獄裡，做個徹底的惡魔。

她聽見後猛地推開我，臉色驟變，那副假情假意的面具，終於碎了。

祭司帶我走出家門時，我看到媽媽哭倒在門口，她還是一樣——那麼容易落淚。門外停著一輛馬車，車夫高大挺拔，卻讓我有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這個人，我在哪裡見過？教堂的車夫……是他嗎？

馬車啟程了，馬蹄聲在夜裡格外清晰。

祭司一句話也沒說。我本以為我們會直接前往教堂，可車輪滾動的方向卻不對——我們正駛向鎮外。

我開始不安，小聲問：「你要帶我去哪？不是要去教堂嗎？」

他仍舊沉默，只是低低地哼起了一段旋律，輕鬆愉快，卻充滿戲謔。

我盯著他看，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他不是應該神聖莊嚴地帶我去教堂接受洗禮的人嗎？怎麼會這樣？

接著，他脫下帽子，摘掉手套與身上的飾品，語氣輕快地說：

「不好意思，孩子，這些東西穿久了實在沉重。失禮了，在你面前竟這樣隨意卸裝。」

馬車突然停了。我沒多想，一把推開車門衝了出去——映入眼簾的是鎮外的小樹林。

那片禁地。我們為什麼來到這裡？

還來不及多想，車夫已經揮起鞭子朝我抽來。我跌倒在地，迅速翻滾躲開。那鞭子比爸爸的還狠，每一擊都像是能撕開皮膚的刀。

他動作快得驚人，攻擊角度詭異刁鑽——這絕不是普通人，這是經過訓練的殺手。

我的肺像是被灌滿火焰。我不知道我們追逐了多久，只覺得四肢逐漸麻木，眼前一片黑

我已經跑不動了——那就，衝上去。

我猛然撲近，一刀劃向車夫。他擋下了，還沒來得及反擊，我已轉身衝向祭司。

就在那一刻，車夫忽然停手，大喊：「夠了！夠了……結束了！」

他立刻衝向祭司，手忙腳亂地摸著他的臉與手，確認祭司有沒有受傷。

祭司卻冷冷一甩手，吐出兩字：「多事。」

——祭司是他的弱點。我默默記下了這點。

祭司這才轉過頭來看我，語氣帶著虛假的寵溺：

「孩子，好奇心太重可是不對的喔～～～」

我胸口一悶，怒火從喉頭衝上來。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我咬牙低吼，「你們教堂淫穢又邪惡，小教堂裡那些事，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祭司露出一抹笑容：「哎呀～你知道得還真不少呢。知道太多的人，死得早。」

旁邊的車夫忽然開口：

「不是說好他給我玩嗎？我沒玩死之前，他都是我的。」

是你……我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直到這時，我才看清車伕的臉——正是那天在小樹林裡和我打架的那個男人。

他轉過頭來，嘴角勾著笑：「小朋友，妳想起我是誰啦～～～」

我一時有些困惑。他怎麼會成了祭司的馬夫？我現在到底陷在哪種局裡？

那男人看著我，慢悠悠地說：

「妳現在有兩個選擇：一，跟我走，當我的玩具，直到死；二，跟祭司走，然後被火活活燒死。」

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這是兩條死路？

我低聲回答：「……一。」

他大笑起來：「選得好～～～就是一！」

馬夫走到祭司身邊，親了他一下，笑說：「我贏了，哈哈哈哈——你輸了～」

馬夫說「現在我可以拿我的獎品了……親愛的」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臂勾住祭司的肩，整個人懶洋洋地靠上去，像在宣示所有權。

我愣在原地……原來他們倆是這種關係。

馬夫轉過頭看著我，說：

「自己玩去，不要走遠。要是你逃走，我就回去殺了你全家。試試看，我會不會真的下手。」

說完，他拉著祭司上了馬車，回頭對我挑了個眉，像是在說「滾遠一點」，隨即關上了門。

我站在外面，聽見裡面傳來親熱的聲音。

他們兩個……果然不只是同謀。

馬車開始輕微晃動，我聽見皮革摩擦、低聲喘息。

……我不想再聽了。我走開了幾步。夠了。真的夠了。

我還只是個孩子……這一切，實在太過刺激。。

我知道那個男人說的話是真的。如果我逃走，他會殺了我的家人。

我並不想聽見兩個男人歡愛的聲音。祭司的淫聲浪語一陣陣傳進我耳中，讓我確信自己對教堂的認知並沒有錯。他們一邊喘息，一邊低語著令人作嘔的詞句。如果媽媽，或者那些虔誠的信徒知道真相，那場面可就比祭典精彩了。

我轉身，踩著濕軟的落葉前行，這片大人們口中的「禁地」——那我就來，好好看看。

走了一段路，耳邊終於清靜下來。那些聲音消失了。希望那輛馬車在他們結束前別壞了，不然……我們可就得走路回鎮。

忽然，我停下腳步。

「這是什麼……？」我盯著眼前的黑洞低聲說。

那是一個人為挖掘的洞，深不見底。洞口邊殘留幾條污黑的布條，落葉底下能看見陷阱的痕跡。裡頭飄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惡臭——死亡的氣味。

我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不能靠近。這種一看就危險的地方，不能碰。

這是我父親教我的第一課——別靠近那些看起來太過誘人的東西。

我還記得那一天，他故意在後院養了很多小動物。他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等，像在看一場早已安排好的戲。

等我動手，他就立刻出現，把我逮個正著。把整件事告訴了媽媽，說我殘忍的殺害了後院寵物。

那天之後，媽媽開始害怕我。

我後來才明白，後院的那個籠子，根本不是用來關動物的。

是用來抓我的。

我繞過坑洞繼續往前走一段路，後面竟然是一個山洞…. 這裡為什麼會有這種洞穴。很明顯的人為鑿出來的，而且年代久遠。我用手撫摸這個山壁，凹凸不平不是天然形成。山洞內一點都不潮濕或陰暗，通風良好，沒有那種普通洞穴有動物的痕跡或是臭味。

我很想再往前走走看看這個洞穴到底通往哪裡，忽然我聽見洞穴深處有聲響。

我快速的往外跑，躲在外面的樹上，利用樹枝遮蔽自己視野也更開闊。

過了一會，山洞裡走出兩個男人。

一個穿著西裝筆挺，腰間卻掛著一圈武器，看起來不尋常；另一個衣著普通，看上去像個家境不佳的工人，背上扛著一個厚重的長木箱。

他們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走出洞口到了外面較為空曠的地方。

西裝男熟練地掏出一只菸斗，塞入菸草點燃，深吸一口；另一人則拿出捲好的香菸，用火柴劃出一道火光，點上。

兩人站在那邊，抽菸閒聊。煙味飄散在夜晚的空氣中，畫面詭異又刺鼻…….。

我蹲在樹上，雙腿已經麻了，不得不稍微挪動姿勢調整呼吸。他們抽完菸，轉身往山道外走去，沒有回頭看洞穴一眼。我在樹上等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他們真的離開了，才小心地滑下樹幹。

但就在我雙腳剛踏上地面時，一個冰冷的尖銳物頂上了我的腰。

「抓到小老鼠了。」身後的聲音冰冷低沉，「這傢伙上次也偷看我，祭司不是說要處理？」

西裝男從旁邊走出來，手上拿著一根黑色的管狀武器，對準我。

他皺著眉頭說：「就不該讓那條狗跟祭司一起過去，現在都快天亮了……還沒回來。」

那個站在我身後的男子推了我一下，我知道他是叫我往前走。

我一步一步的往前來到了那個巨大坑洞旁邊。男子說「把他丟下去吧…」

西裝男說「祭司會處理，你最好不要亂用，不然等他放狗咬你的時候我是不會幫忙的。」

多年來在父母的雙重面具下生活，我很早就學會聽別人字面下的意思，這才是我多年來到處獵殺動物沒有被發現的秘密。

看他們的態度……祭司似乎地位極高，祭司的狗也讓他們害怕。

那麼，祭司就是我活下去的關鍵。

這些人，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想起父親曾說過一句話：

「如果被抓住，或者事情敗露，不可以慌。想要活，就得學會在縫隙裡生存。」

惡種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