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停滞的十二岁

上班的途中，一位大叔鲁莽地闯进拥挤的车厢，本就被挤得喘不上气的我呼吸逐渐加重。耳机里的音乐被大脑乱七八糟的噪音掩盖，LRT一个急刹，腿软的我直接往旁边倒去。

我仿佛处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溺水的我在慌乱之中抓住了身旁一位女生的背包。站稳后，抬头看见的是紧锁的眉头，及责怪的眼神。

啊，我破坏了大家美好的早晨。

我强撑着颤抖的双腿走到LRT站的椅子坐下，明明我最在意别人的眼光了，但我无法抑制地掩面痛哭，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谁可以来救救我？”。

和十一年前一样，没有人看见我的痛苦。车厢里众人责怪的眼神与楼梯间几位同学的眼神重叠在了一起。

十二岁的我是巡察员团长，是别人口中的好孩子。我勤勤恳恳地履行职责、努力读书，代表学校参加各种竞赛。数学、华文、国文、写作比赛，我样样都涉猎。

有一天我执勤完回到班上时，几位巡察员让我把一位巡察员的抄名簿给她们看，因为她们怀疑自己被抄名了。我也不记得我最后有没有把抄名簿给她们，只记得这件事情不知为何被纪律主任知道了，把我们全都叫到一个班里训斥。

我如实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换来的是楼梯间里的一句“你为什么不帮我们？”，以及接近一年的排挤。我已不太记得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只记得家后面的小种植园成了我的眼泪收集器。

每个周末的傍晚，我都会和妈妈在小种植园里摘辣椒。也许是辣椒遮挡了我的存在，我可以安心地向妈妈倾诉，并躲在树后抹眼泪。我还可以心安理得地说是辣椒汁跑进了我的眼睛，所以我才哭的。

这件事情对于十二岁的我既简单又复杂。我不知道这是校园暴力的一种，只以为是自己身为团长太凶了，及一心投入学业才失去朋友。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转过身时身边却一个朋友都没有了？这道谜题至今都尚未解开。

上了中学后，大家仿佛都忘了这一回事儿，重新和我当朋友。十二岁和十三岁之间有一条分隔线，把漠视我的他们留在了十二岁，而我也停留在了那一年。

往后的十一年里，我依旧是大家眼中优秀、靠谱的人。每个人都认为我很坚强，总是能够快速消化负面情绪，我连自己都骗到了。殊不知自我否定和焦虑早已一点一点地在吞噬我。

二十三岁的我害怕失误，担心万一我不优秀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二十三岁的我始终认为自己不够好，因为我不知道我要多好才能让人喜欢；二十三岁的我不相信长期关系，不相信有人会永远在我的身边。

十一年前的伤口从始至终都没愈合，而我自顾自地背着伤痕累累的“我”不断往前走，从未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看“我”。因此，被困在十二岁的“我”从来都没有机会走出来透透气。

意识到的瞬间伴随着更强烈的挣扎与痛苦。原来，揭开伤口，再亲手把它缝上是这么痛的。

没关系，这一次终于有人看见我的痛苦了，那就是我。

十一年，竟然寥寥几笔便能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