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選擇》第五章

「若世界選擇遺忘你，

我便讓記憶為你留燈。」

——《希涅雅之語・最後頁》

七日和平，到了第七夜。

艾因盤坐於黑火封印中心，黑焰如繭，吞噬他周身的記憶、痛覺與靈魂碎片。他的肉身痛不欲生，他卻毫無動作，他的雙眼早已無光，卻依舊睜著，就像時間停止了一樣，彷彿在期待某個應該出現的人。

整個世界靜靜地觀望著這個少年，不被光的接納，被黑暗的拋棄，他卻願意付出自己來承受。

在第八日清晨，天邊泛出一絲徵微的光，如同天上的神願意幫助我們，為整個世界開了一扇門。

光之國議會發出決議：

「黑火封印已穩，災變解除。  然而黑火之子，為兩界災端之根，應當執行最後的『淨化儀式』——以光焰焚其魂體，使預言完全斷絕。」

這是對他的定罪，也是一種恐懼的清算。

希涅雅站在封印邊緣，望著那座快要熄滅的黑焰繭。她低聲道：

「他是我兒子。」

四周寂靜，沒有人應聲。

「他曾選擇不殺人，也選擇承擔罪名。他不是預言，他是一個人。」

「你無法證明他不是災厄。」一名議員說。

她輕輕轉身，聲音沒有顫抖，並拿出她的氣勢：

「那你們能證明自己不是嗎？」

沒有一個人回應。

儀式開始。

光焰自天而降，如審判之刃，一閃，落向艾因。

就在那一刻，封印裂開一縫。黑火從內部暴衝而出，與光焰碰撞，爆出一道震盪整個九境的虹光。

那一瞬，世界屏息。

與此同時，艾因閉上雙眼。意識彷彿被牽引至某個如夢似幻的空間。

他看見月光湖畔，飛鳥穿過晨霧。那個他夢見無數次的場景再次浮現。

那名女子坐在湖邊，為一個孩子輕聲哼唱，溫柔地梳理黑髮。

她緩緩轉頭，這一次，臉不再模糊。

她望著艾因，眼中有淚，卻沒有痛苦。

「過來吧，」她輕聲說。

艾因像是被什麼牽引，向她走去。

「我就是你的母親，光之巫女 · 希涅雅。」

「是時候告訴你一切真相了。」

她牽起他的手，聲音低緩卻堅定。

「那一年，我還只是個實習神官，懷疑光之國的淨化教條；他，也還不是黑王，只是一名渴望秩序的戰將。我們曾在戰場上並肩作戰，阻止一場種族滅絕。那是真實的牽絆……是能改變歷史的愛。」

「但後來，他走上黑術之路，我選擇留在光中。從理解到猜疑，我們彼此都覺得對方背叛了初衷。」

「我以為你交給他，他會保護你；他以為我拋下你，是要斷絕一切……我們都錯了。」

艾因的眼淚悄然落下：「所以……這一切，都是從你們的選擇開始的？」

「不，是從我們沒有學會相信開始的。」她回應。

「你不是災厄，你是選擇本身。我想讓你擁有權利，去決定你願意成為什麼。」

她的眼眶泛淚著輕輕擁抱他，語氣像最後一段禱詞：「哪怕你會遺忘這一切，哪怕世界會遺忘你……記住：你曾被愛，也曾為自己選擇過愛。」

語畢，風起，幻影崩解。艾因的意識被拉回現實，封印中央只剩下最後一絲光與熱。

他的記憶，正在燃盡。可那句話，還迴盪在靈魂深處。

——你不是災厄，你有權利去選擇。

人民統統圍在附近的看指他便是惡魔，也有說他根本不應該存在世界，就是如此殘酷。

黑焰沒有攻擊。它只是……消失了。

如同某個人，選擇自行熄滅，而不是反擊。

就算付出再多，人 

也只是會看眼前的事

曾有人考慮過他們嗎？

也許 答案永遠藏在人民的心中。

封印中心，只剩下一團微弱的餘熱，與一枚焦黑的鏡子。

而艾因，不見了。

多年後，戰爭停止，光與暗重啟交談。人們說，是因為黑火奇蹟消失，讓雙方不再害怕被滅。

但也有人低聲流傳：在某些邊境村落，會見到一個沉默的旅人，總愛坐在湖邊，看著水面發呆。

有人問他：「你從哪來？」

他搖頭：「忘了。」

「那你在找什麼？」

「一雙眼睛。」他答。

「誰的？」

他笑了笑，像是聽見某種很遠很遠的聲音。

「可能是我母親的吧，我也不肯定。」

希涅雅年老時，隱居於光國北方的一處森林中。

她每年都會在黑火熄滅的那一日，放下一盞小燈，讓它順著河流漂向遠方。

有人問她：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她輕聲回答：

「期望有人記得」

在亞爾墮遺跡中，殘破的絕響殿中，有一段不完整的牆刻，最後被塗上了一行陌生的文字：

「我是黑火，但這只不過是選擇。

不是因為生而如此，而是因為我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