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接孩子放學的路上，天色還亮著，但我的腦袋卻忽然一沉。
嘟——嘟——嘟——
一陣又一陣的刺耳聲從耳邊襲來，像醫院裡監測心跳的儀器，節奏緩慢卻壓得人窒息。
我下意識地用雙手緊緊捂住耳朵。
頭暈目眩，眼前世界開始傾斜，
就像整個人被捲進一個看不見的漩渦，
身體不停下墜，墜進一片沒有時間的黑暗。
我失去了知覺。
再度睜開眼時，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刺得我眼睛發疼。
天花板、牆壁、呼吸機的嘶嘶聲，一切都透露著一種熟悉的冷冽氣息——
我在醫院。

我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輸液管。
床邊坐著兒子和丈夫，他們都低頭看著手機，像只是來「簽到」的過客。
我微微動了一下，他們這才抬頭看向我。
「你終於醒了。」
丈夫輕描淡寫地說：「醫生說你血糖太低，昏倒了。」
他說得很平靜，彷彿這只是我慣常的「虛弱小毛病」，
確認我沒有生命危險後，他就站起身拿起外套，準備離開。
「我還有會議。」他說。
我點了點頭，沒挽留。
兒子卻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小小的，卻暖暖的。
他望著我，眼神裡滿是擔憂。
「媽，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他說，聲音比平常更低、更成熟了一點。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他好像不是八歲的小孩，
而是從未來趕來，用盡全力挽留我這個正在「滑出時間軌道」的母親。

出了院後，生活彷彿回到了正常軌道。日子一天天過去，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我知道，一切不可能真的回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