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總有這種時候

人總會陷入這麼一個時期
忙的時候想著休息
一放假，又開始焦慮未來
窮的時候恨不得中樂透
一旦安逸，卻怕平靜是一種陷阱

人生真麻煩
忙得像行駛在高速公路上一邊踩油門
一邊回頭看照後鏡裡緊追上來的車

要下決定的時候
不斷模擬萬一不如預期的情形
真正看明白了
又後悔自己沒早點全押下去

常常羨慕別人手裡的物事
但自己一握住所有
又懷念起當年什麼都沒有的輕盈與自在

我們口口聲聲說想自在
可真自在了
又有點擔心沒人理、沒人愛

說到底
我們不是無知，也不是懦弱
只是
太習慣握住尊嚴在兩種選擇之間懸著不動

所以你看到街上的人、電車裡的人。你辦公室對面的那個人
不是冷漠，亦非高深
他們只是剛好也走到這個時期
什麼都想要，又什麼也不確定

這沒什麼特別，更談不上可恥
只是人總有的某段時期

人生罷了。都是各自的人生罷了！

「這樣的我們，真是夠賤。」這句話，在內心裡說過幾千次，不只罵自己，也罵他人。那種這山望著那山高的狀態，恍如一根深蒂固的種子。生活沒就因此變得更好，但有一點點氣力接受「賤」的樣子。

可能人根本不是一個完整體，而是一個由「陰影」等多重人格組成的複雜網絡。「陰影」，就是不願面對的自己、不想承認的慾望、不被社會允許的衝動。這些東西，不會大家視而不見就消失，只會以另一種方式悄悄地主宰你的選擇。

你以為你是自由的，殊不知只是陰影操控下的一具木偶。

有時只要能放下手上的一切，世界就會變得可愛一些。但渡假的時候，卻又不安於當下，腦子裡開始盤算：「工作怎麼樣了？」放空五分鐘，焦慮自動上腦。明明剛剛才說過要休息一下，卻連喘口氣都覺得是浪費人生。

自己說想突破人生的格局，但真的有機會的時候，又會推三推四：等我忙完這陣子，但這陣子從來沒完過。殘忍的說一句：你不願意面對的東西，終將以意想不到的形式支配你。

對著掛鐘常常心事重重自言自語，像在哄一個快死掉的小孩：再撐幾天就好了喔。可是，當生活漸漸安穩，住得起海景樓，又開始怕了。怕一切只是幸福的陷阱，怕一場意外就讓所有歸零。是誰教我用這麼奇怪的方式，去衡量安全感的成色？

決定我們命運的，是那些從未處理過的心理殘渣，並非顯意識的選擇，而內在的對立，是永恆的煎熬源頭。你越是有選擇，越是做不了決定。你越是知道有其他可能，越是懷疑自己的選擇。而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的時候，我們就開始對別人的生活充滿投射。

當所有人都在說「人生應該怎樣怎樣」，我們就更不知自己要什麼。

要下決定的時候，拖拉、猶豫、對著天花板問自己：「你確定？」到最後咬牙一跳，總算做了選擇。可回頭看，你發現你當初可以不下任何決定。

早年討厭別人的炫耀，是因為自己也想被羨慕；看不起別人的安逸，是因為也嚮往卻不敢承認。說服自己那不是我要的，其實心裡明白「我得不到」。是不是，我們看別人的樣子，就是你內心隱藏的樣子？

別人的戀人、別人的生活、別人的成功、別人的自由。看著看著，覺得自己什麼都缺。可是等到真握在手裡了，才發現，那些「屬於你的」東西其實並不輕鬆，它們是是束縛。人啊！有時總是懷念那種還沒擁有時的漂浮感，像雲雨及什麼都還沒決定的自己。

有一天你可能會發現，也可能不會發現：你最討厭的那些人，往往正是你最像的人。

我並不是從別人身上學會做自己，而是從自己身上學會理解別人。這句話聽起來很溫柔，其實殘酷無比。因為你得先承認，你跟那些你口口聲聲說不屑一顧的人，其實沒那麼不同。

正視自己所有的矛盾、卑劣、脆弱、虛榮、小氣與絕望，可以的話，接納它們，與之共舞。勿在忙的時候想休息，休息時又空虛的輪迴中打轉。

我的選擇也常讓我後悔，我的生活也不總是如意。當腦中浮現那句「真是夠賤」時，靜靜地觀察：啊，原來又是你來了，那個永遠不可理喻的影子。這樣，我至少知道，自己不是怪人，而只是個——夠賤，也夠人性的人類。要感激自己沒有徹底絕望，感激那些沒有責備你的朋友，感激自己還能好好用藥並躺下來地睡，可以的話，不要醒來就更好了，感謝上帝賜我永眠！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