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從我第一天踏入這片潮濕的原始地帶起，我便意識到接下來的日子並不尋常。建築四周被自然生態層層包圍，牆面早已鋪滿蕨草與黴菌，還有些不知名的微生物。空氣中瀰漫著腐爛的氣味，像是一種來自大自然深處的低語，提醒著我這裡的生存規則。

自以為生物鏈中最高位的我，自信認為不久便能征服這裡。然而我卻忘了——生命本就是一場輪迴，六道之中，哪有人能一步登天？

「恭喜，這麼年輕就當上講師了」

「年少有為啊」

「人家命好，一看就是講師的命」

耳邊時常響起這些話語，我卻只能在心底低聲回應：再努力一點，總會成功的。於是我成為校園裡最早到、最晚走的人。自習室的燈光日夜閃耀，卻從未真正照亮過室內的身影。走出自習室，低著頭的研究生們發出呢喃般的聲音；路過導師的辦公室，朽木鋪成的地板嘎吱作響；再往前，是系辦輝煌的走廊，海報上印著刺耳的掌聲與口號，令我的雙腳不自覺奔跑起來。

不知跑了多遠，走廊的盡頭忽然吹來一陣風。曾聽一位學長說過，系裡時常會有季候風吹過。這在常年炎熱潮濕的地方極為罕見，短暫而珍貴。風會帶走一些優秀的人才，也會留下某些種子，靜待下一輪的收割。

那一陣風，也將眼前的霧霾吹散。於是我看見滿地腐爛的胚芽，氣味刺鼻，令人難以忍受。但當我蹲下仔細端詳，卻發現腐敗堆裡的新芽並未屈服於環境，而是學會了吸收與轉化，把不好的化為養分，最終成長為獨具一格的個體。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所追尋的，不是別人口中的「命好」，也不是掌聲與標語，而是這份在困境中仍能萌發的力量。

我希望畢業的時候，會有人真心對我說：「恭喜，你終於找到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