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真漂亮。

三天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

在回程的火車上，想起剛剛目送我上車的身影，突然眼睛有點酸澀。

昨晚抵達時，外婆的皺紋似乎又深了些，但那雙看到我就立刻發亮的眼睛，依然像寶石一樣美。

或許因為許久沒見，她一直到睡前都在說話：

講著去給美國醫生針灸，講著參加活動拿回了一堆保溫杯，講著想知道媽媽在台北過得怎麼樣——不好意思問本人，只好旁敲側擊來問我。

聽起來像嘮叨，但句句都藏著愛。尤其是不問本人、偏要透過旁人打聽的這一點，簡直跟媽媽如出一轍，果然是親生的，連嘴硬都一模一樣。

帶著這些細碎的愛緩緩閉上眼睛。硬到不行的床板，伴隨著外婆均勻的呼吸聲，我睡了近期以來最安心的一覺。

清晨醒來時，昨晚的碎語彷彿還在空氣裡迴盪。外婆已經起身忙東忙西，好像一夜之間，我又回到小時候，那個需要她照顧的孩子。

鄉下的村莊裡，左鄰右舍彼此都很熟悉。逢人，外婆就炫耀她的外孫回來看她了，大家也都很捧場，誇獎她的孫女長得漂亮，哈哈。

明明一樣是場面話，卻覺得這裡的長輩說起來特別動聽。或許，她們看著我，也會喚起自己青春年少時的身影吧——

「好漂亮。」

說的其實不只是我，而是她們回憶裡，那個年紀的自己。

也許多年後，輪到我對著年輕的孩子說同樣的話：

「那時候真好，那時候的我真漂亮。」

2025.09.22 ｜川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