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边疆
大理石砌成的台阶上,晨光微曦。宫门初开,寒风吹动辰曦衣袂,她一身青衫披风,长发束冠,不着珠翠,却自有一股肃然气息。
殿内奏章堆如山,御案前的皇帝却只捏着一封简书。
“昨夜,边军再失两城。”
沉声之下,群臣默然。
太傅拱手出列,迟疑道:“陛下,边关连战失利,军心不稳,若此时派一位皇子前去督军,或可安抚士气……”
“不。”皇帝冷冷打断。
他垂眸,指尖轻轻摩挲那枚印蜡尚未干透的简书:“皇子无一习兵道。此行若不稳,徒增祸端。”
“那——”
众人面面相觑,却听得阶下一人跪地叩首,衣袍在玉阶上铺开一地墨色。
辰曦的声音响起,清亮而不容置疑。
“臣女愿请命,携军资赴边。”
朝堂上顿时响起低低私语,皇帝却未立刻出声,只是望着她,眼底波澜难测。
“你知此行意味着什么?”
“知道。”辰曦抬头,眼神沉静。
“父亲镇西二十载,未尝一败;今我以郡主之名,不督军、不调兵,只为传信送资,既可慰军,又合礼制。皇命所及,无人敢拦。”
太子立于阶旁,望着她的身影,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皇帝终于开口:“好。朕准你出使。”
他挥袖,内侍捧出一封调令与一枚印信。
“你以慧安郡主之名,持节出使漠北,奉命运送军资,安抚边军。所过之处,地方守将皆须开关听命,不得阻拦。
与其说是恩宠,不如说是……考验。
辰曦接过印信,低头行礼:“臣女遵命。”
皇帝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枚印,轻声道:“去吧。也替朕看看,那孩子……还撑得住吗。”
——
三日后,清晨未明,宫门外早已集结整队。
十车军资,分为粮草、甲胄、伤药、战马,皆用明黄色帷帐遮盖,昭示着朝廷的信任与威仪。
辰曦身披乌缎披风,腰间佩着那柄钝短刃。太子在送行的人群中缓缓走来,递给她一只漆木食盒,语气依旧温和:“北地风寒,少食多病。带些熟物路上吃。”
她接过盒子,指尖触到木面的一瞬,却听他低声道:“你此去,若能平安归来……”
他语未尽,神色复杂。
辰曦垂眸,平淡如水:“太子殿下。”
她又抬眼直视他,语调微顿:“我此去,不是为谁。”
“但若真能见他一面——”她轻声一笑,“也算不枉。”
——
旌旗猎猎,铁马嘶鸣。
辰曦骑在马背上,远远望着北境的雪线。风卷长空,她不言不语。
她知道,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正与风雪为伴,与残阳为依,守着天下最远的一线孤城。
她也知道,这一趟,成,则被视为栋梁;败,则葬骨他乡。
可她仍要去。
为那封信,为那个说“让你看看这世道是否能变好”的人,也为那一句“你信过月珩吗”之后的沉默。
天光渐亮,辰曦促马转过身,眯眼望着即将升起的旭日。
她轻声自语:
“我以真心赴国事,亦以国事试真心。”
——赴边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