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场丧礼里，看见生命的重量〉

文／寒海雁

步入年尾，我再一次走进丧礼会场，为一位长辈送别最后一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只见灵堂布置得庄严隆重，家属尽心尽力，那是他们能献上的最后一份尊敬与思念。这里曾经是我送别父亲的地方，再次踏入时，心里却意外地平静。

小时候，死亡是被避忌的事。我几乎未参加过丧礼，对“离别”也没有真正的感受。直到成年后，至亲一个接一个地离世，我才明白——当我们长大，长辈终会离开，这是生命无法逃避的顺序。

最痛的一次，是父亲的离开。那场丧礼让我在剧痛中醒悟，也逼我在一夜之间成长。从那以后，我不再害怕死亡。死亡不再是童年想象中的鬼魅，而是佛法里清楚写着的：生老病死，世间无常。

我们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为再也无法见到彼此。一个人慢慢淡出人间，声息与身影终将被时间抹去。普通人终其一生，也难留下让世界记住的痕迹。百年之后，还记得我们的，大概只剩至亲、挚爱，以及曾被我们真心爱过的人。

后来我明白，遗忘并非残忍。真正残忍的，是永远无法放下。

我宁愿往生者能轻轻离开，不再被尘世牵绊。生老病死，体验一次已经够痛、够累、难放下了。为何凡人依旧眷恋不舍呢？难道是奈何桥畔,黄泉路上,喝下的那碗孟婆汤而忘却前尘往事？忘记了痛与累？还是舍不得亲人的温暖？

那天，我看见前来吊唁的长辈们，有人依旧健壮，有人拖着病痛，却都谈笑自如地面对生死。他们比我淡然，也比我洒脱。他们不畏惧死亡，不避忌白事，他们说：“能活着就好。能吃吃，能喝喝，一觉醒来，是否有明天还是未知数。大伙儿，开心就好。”

是啊，老天让我们活着，就是恩赐。若想不开，日子处处是煎熬；若能看开，平凡的今天也能开成花。

我这个即将步入老年阶段的人，不知道是否还能活到他们的岁数，但我愿意像他们一样——把每一天都当成礼物，好好活着。

一场丧礼，让我也看清了一件事：
将来的我，或许只希望自己能安安静静地离开。不必铺张，也不必期待谁来送行。毕竟，活着时都未被在乎的人，离开时又何必奢求太多？真正会心痛的，一直都只是那几位深爱我们的人。唉，六亲缘浅的人就是这样吧！

死亡教会我们的，从来不是告别，而是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