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恐惧

2019年尾,世界关灯了。不是要惩罚我的骄傲,而是所有人。大流行来了。
那管控的几年就别提了,光是写下那年份,我的手就斗得厉害。
好不容易终于开放,我第一时间办了个展览。展览题名 #tomorrow,讲述威尼斯大水灾的故事。
就是这么巧,开幕第二天,吉隆坡来了一场大水灾。
应该是2021年尾吧?那段期间的记忆都模糊了。
那个巧合当真把我吓坏了,因为我不只遇过这一次。恐惧感油然而生。
2019年威尼斯大水灾我在场,我姐癌症复发我也在场。那水城的景象,与我姐的情况重叠在一起。
尤其是管控措施,连见一面也难。那六幅威尼斯,我画得像世界末日。加上KL大水灾的巧合,心里根本负担不下。
2022年,姐姐去世。
办完后事,姐夫领了保险金,才公布他藏了八年的婚外情与八岁的私生子。
那一刻我才惊觉:一直以来的怀疑,是真的。
难怪我姐的癌症会复发。我怎么一直忙着筹钱让她医病,却没真正聊上几句?
要是她能有人多聊一聊心中的痛苦,抒发一下情绪,该有多好。
姐姐去世后,我根本无法自处。
每每站在画布前,都会浮现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做的事。
明明看得出来,却选择沉默——不想影响她的心情,而事实上,那才是她该面对的。
我收起画布,卖了父亲留下的房子。筹的钱没用上。
倒是新屋主把旧居拆下来的木头搬回来,做了些木工。
捡木头,学木工,能让我停止胡思乱想。
有时也画上一两幅画,只要恐惧与悲伤突兀袭来,就停笔,转去弄别的。
绘画表面上是手工,其实是一种心理钻头的活。钻到什么地方,无法预料。
这也许能解释很多奇怪的现象——包括“预见”某些事。
也说不清是预见,还是引发。没搞懂之前,一旦碰上负面讯号,我就会恐惧。
绕过悲伤,绕过恐惧,基本上就是绕过一切。那等于自废武功。
于是我只能发展别的才艺:弄弄木雕,玩玩漆艺。
但正义感并不罢休。
那天看见排山倒海的吉卜力 AI 风格生成图,又发作了。
很少写字的我,居然写了篇千字文来惩责这现象。
写完还不过瘾,还下载了AI,准备拆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私人悲剧未竟,公共危机又至。愤怒与孤独叠加在一起,我才开始明白:写作不是选择,而是出口。
那些无处安放的千言万语开始释放。
绘画钻进潜意识,写作则往外劈开。
AI还没拆开,我倒是先把自己拆完了。
死亡、悲伤、痛苦或恐惧,我都不绕过。
只是,又要开始承受孤独了。
回到高光下的生活。
写作,本来就是一段非常孤独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