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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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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之七|曖昧時刻|愛裡的樣子

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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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你曾經在一段關係中,因為任何原因,讓你感到重新認識自己的一刻。

沒那麼複雜,我就是在愛人的過程裡,學會待人接物。

吵架不是計分,而是找出對話的位置;愛要長久要相處,是學會在他情緒最激烈的時候,不做裁判,等到能夠講理的時候再放下身段處理事情。而向上管理,也像是在處理戀人的情緒,學著怎麼不要急著反駁,而是讓一個權力更高的人覺得,他被理解了。向下的管理也是。

養育小子亦然。當他一遍遍問重複的問題、在情緒報帳的時候,我不再是教條式地解釋,而是當作一次機會,一次示範:如何在這個世界裡被好好對待。我是戀愛腦,那其實是一種我面對世界的底層邏輯,不只用在戀愛裡,而是用在每個關係中。一種我在所有關係裡反覆使用的語法。我用完整的自己去靠近,不分角色,也不計回報。

也許就是這樣,在每件事裡,我都意外撞見自己的包容,而那包容不是一種美德,而是一種選擇。每件事裡,我總是發現自己包容的一面,而這份包容,同時也正悄悄地被回應著,我也正被包容著。不是那種灑狗血犧牲式的接納,而是某次在關係裡,我低下原本高舉的姿態,開始學會安靜聽一個愛我之人怎麼說。他說得急了,我不急著修正;他說得慢了,我就等。


並非刻意要把愛人的方式複製貼上,只是發現,在那些一開始以為需要理性應對的場域裡,我不自覺地也用了同一套語法。向上管理的時候,我發現,那些最不好搞的主管,其實也只是想被看見、被懂;育兒的時候,我不是照著哪本書來,只是照著自己懂得愛的方式,把語氣放柔,把心往前遞一點。戀愛腦不是羞恥,而是一種長出來的方式。不是因為戀愛,而是因為那是我最知道如何傾聽的一種位置。

愛不是只有浪漫,它也是技術、是選擇、是姿態調整。當我學會用這種方式說話,不只是對愛人不吼了,對主管也少了冷眼,對小子也不再想贏輸。那些反應的方式,其實從來都不是為了示弱,而是想留下關係裡的餘地。不是討好,是理解之後還願意靠近。

我不是換了一個人,只是越來越像自己。那些愛過之後留下來的細節,那些包容之中才看見的反彈,讓我知道,我其實一直都在練習愛人的能力,而這能力,後來用在我所有重要的人事物上。


包容是一種單方面的付出,是那種先讓步的人、先低頭的人,才需要具備的特質。可後來才發現,包容其實是關係裡流動的東西。你以為是你在承擔對方的情緒,其實也是在學會讓自己的邊界多一些彈性。而當我在每件事裡看見自己的包容時,我也才慢慢發現,自己正被包容著,不是那種嘴上說沒關係,實則記恨的包容,而是那種什麼都沒說,卻還是有碗熱湯留著的那種。

我不擅長說感謝,頂多是在我的日記裡生硬地記下這些事件,我也還在學習如何感恩,也還不太會形容什麼是被接住。但有一種瞬間是這樣的:當我以為自己必須再多多做一點的時候,對方只是輕聲地說「先休息也沒關係」,我就真的停下來了。不是因為他允許,而是因為我知道,他的那句話,是接得住我的。那種包容,不是給我逃避的空間,而是給我喘息的時間。

人常常是這樣,在給出去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接受。那些我以為是我在包容的,其實都變成了一種回聲,一點一滴,返還回來。

而所謂變得完整,其實不是擁有什麼,而是放下那個非得比誰都懂的逞強的自己。以前總覺得,愛是一種主動,要先把局面看清楚、把情緒疏導乾淨、把自己的角色站穩,再來談怎麼互動。可是這樣的姿態太高了,高到聽不見別人說話的聲音。後來才知道,愛人,不是領導;包容,也不是設計好之後的一種涵養。

我開始學著把自己那個居高的姿態彎下來,把自己的耳朵靠近一點,靠近那些愛我的人他們真正想說的話。不是為了回應什麼,而是想知道,在他們的世界裡,我是怎麼被看見的。這個動作說來簡單,卻讓我經歷了某種裂解:原來所謂的完整,不是自給自足,而是能夠在關係裡,仍保有柔軟的選擇權。

不需要裝作無堅不摧,也不需要故作深沉地撐住一切。那種完整,反而是在一次次靠近、一點點放下防備之後,自然長出來的。是我,沒錯,只是是那個不再需要證明自己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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