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的十万字

夫妻之间的不是暧昧，而是默契。
暧昧是一种断断续续的连结，
像旧电线那样，偶尔通电、偶尔短路。
它很难带来孤独，因为还有讯号。
真正的孤独，是断了线。

暧昧最靠近孤独的时刻，大概是这样：
当下定决心表心意，得到了进展，
却突然发现对方一嘴烂牙——
那种想逃离现场的孤独与无助。

她紧闭着双眼，嘟起嘴。
我看得出来，这是爱情片的情节。
我本能想走，她却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学过白卫术，反手就能挣脱，
再来一个过肩摔就完事。
我并没有这么做。

当我忙着在脑中编剧时，
她的眼睛张开了。
我瞄了一眼——那里面有怒火。
她松开了手，不松我也要甩开。
我们都没说什么。

我转身离开，头也不敢回。
爱情片里男主角这时候通常会回头，
然后被对方冲上来拥抱。
我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脚下还得留神，不小心绊倒可不好看。

走到转角暗处，我才敢回头。
她已经上楼去了。

再转一个弯，是一座小桥。
我把包里那封写了十万字的情书丢进河里，
点上了一支烟。

河水把稿纸一张张带走。
再见，四下无人。
烟屁股也丢了下去，
可惜没中稿纸，
少了点意象。

我这样描述，是有原因的。
万一哪天这文章传出去，
她读到，也认不出来是写她。

写完这段，我自己都觉得太孤独了。
于是我打开电脑，看了会青春剧，
才让那股寂寞顺利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