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历史版本和 IPFS 入口查阅区,回到作品页
YY
IPFS 指纹 这是什么

作品指纹

記張贊波來訪墨爾本

YY
·
·
「現在人都很少看書了吧,謝謝你還願意買書,特別是這本書還八十萬字呢。」前陣子去參加張贊波在墨爾本的講座,他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對每一個拿著新書《大景》來簽名的人這樣說。

「現在人都很少看書了吧,謝謝你還願意買書,特別是這本書還八十萬字呢。」

前陣子去參加張贊波在墨爾本的講座,他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對每一個拿著新書《大景》來簽名的人這樣說。

上次看到張贊波已經是2016年,TIDF國際紀錄片影展放映他的紀錄片《大路朝天》,場場爆滿,而後再補看他2014年出版的「副產品」《大路》,還好臉書有寫下這些紀錄,反而是我不可靠的記憶完全錯置。

沒想到再次看到張贊波,居然是在墨爾本。

那感覺像是盼了十年才盼到最愛的作品續集終於問世一樣,他帶著刻畫內蒙古草原上的人造觀光王國的《大景》和十週年全新修訂版《大路》一起來,這也是我時隔近十年重看《大路朝天》。十年,我想導演不一樣了,中國不一樣了,世界不一樣了,我也不一樣了。

導演說《大路朝天》是他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到外面提案的片子,不同於過往自拍自剪,製作人員名單相對長,加入了丹麥來的剪輯師,片子也上了BBC。西方視角對這部片自然是有興趣的,這幾年也不遑許多西方寫作者、學者搶著寫中國,他說有些很不錯,像是何偉,但也有些是走馬觀花。那時他還跟製作人對於剪輯持不同意見,對方希望他以一個主角為核心貫穿全片,但他說做不到,帶了一點創作人的固執,事實也是,因為拍攝已經結束,他帶著自己的敘事框架去拍攝,遲來的剪輯很難翻盤。不過深深鑲嵌於中國脈絡的故事要在世界的舞臺上播放,還是需要些說明,像是不同角色出現時打上職銜,包工頭與民工、監管單位與項目部——對修築一條高速公路裡的位階便了然於心。

無論階級高低,出現在鏡頭裡的人們行不改名,也幾乎不因他人的注視而收斂,體制對底層人民的壓迫與忽視也殘暴地讓人不忍卒睹,無論是爆破工程毀壞屋頂的老婦,或是與被黑社會人士鬥毆成傷的民工,他們的憤慨倒是口無遮攔,面對眼前的苦難與委屈,導演如何自處?這大概是紀錄片導演工作隨時需拿捏掌握的分寸,他說拍下來才對得起鏡頭影像的影響力,但把「導演」該拍的拍完,在片子沒看見的地方,他會重新做回一個「人」。

《大路》一書的副標是「高速中國裡的低速人生」,中國的高速發展全世界都見證了,十年後甚至是到其他國家蓋基礎建設去了,主持人提問「看了很無力,我們能做些什麼呢?」,導演的回答倒是很簡單,「紀錄片就是讓人看見真實,先看見了,改變是再之後的事」他說自己是忍不住要把真實的故事說出來的人。

但說出真實越來越難,張贊波說陷在真實的泥淖裡本身相當費力,而被噤聲的無力感也摧毀他這份說出真實的工作,所以他去年有點——是朋友說的——被PTSD找上門,外界看他入世,但他說自己社恐,沒法與人交談。

「真的做不了了,就改去寫虛構吧,大家(受訪者)不會這個怕、那個怕。」他像是在安慰自己,但最後他又有點扼腕地說,「但(中國的)真實往往比虛構還要荒誕,對吧。」

大路十週年重新修訂版,據聞是結合了第一版繁體與簡體版的完整版。
作者保留所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