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三文豪：泉鏡花

第二個金澤文豪是泉鏡花。

得悉泉鏡花這位作家，是因為一套話劇《高野山の彼女》［註1］。這套劇有一段改編泉鏡花的〈高野聖〉。為了欣賞這劇，我專程借書閱讀。那本書收錄了泉鏡花5篇作品，第一篇是〈外科室〉，當時已感到這作家擅長書寫魔幻意境。及後偶然之下觀看一套動漫《文豪Stray Dogs》（譯作《文豪野犬》），主角們的名字全是作家名字。泉鏡花在第一季就出現，是一位少女。跟文豪泉鏡花差太遠，不過正因如此，令不少人（包括我）想再多找他的作品閱讀。剛巧找到一套由紅通通出版的日本作家系列，其中有泉鏡花。正因如此，位於金澤市的泉鏡花記念館，我不能錯過。

如果仍記得上篇介紹德田秋聲時，曾提及泉鏡花。對，泉鏡花很早就成了尾崎紅葉的學生。泉鏡花（原名泉鏡太郎）比德田秋聲小兩歲（生於明治6年，即1873年）。鏡花自少被母親照顧得無微不至，但到9歲時，母親誕下次女後因為患病而離世，對他影響甚深。在他讀書時代，因接觸尾崎紅葉的《二人比丘尼色懺悔》這作品而深受吸引，並立志當作家。那時鏡花17歲。之後，從金澤來到東京，為要拜尾崎為師。可惜未能成功，只能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嘗盡低下階層的苦楚。但這日子並不長，很快他再次來到尾崎的面前，這次他終於成功入門。「鏡花」這筆名，來自他的作品〈鏡花水月〉，由師傅紅葉「欽點」。自此，泉鏡花一邊在他身邊學習，也幫忙處理文稿及一些事項，取得紅葉的信任，成了老師的左右手。更當上玄關番這職位：即在玄關接洽來客。

還記得德田秋聲與桐生悠悠他們兩人嗎？他們一同上京到紅葉家希望尾崎老師收他們作弟子。接待他們的正好是泉鏡花。

鏡花19歲時，他的處女作《冠彌左衛門》(『冠弥左衛門』)在京都的日出新聞連載約40回。有傳報社有感這故事不受歡迎而要求終止連載，但紅葉說服報社，別向鏡花提出這要求。與此同時，紅葉也在這段時間給予鏡花指導，最终他能完成這作品。1894年初，鏡花的父親逝世。失去父家金錢支持的鏡花，反令他更切盼以文筆謀生。及後他創作《預備兵》(『予備兵』)及《義血俠血》(『義血侠血』)，紅葉校訂後刊登於《讀賣新聞》。1895年，他在雜誌《文藝俱樂部》的創刊號發表了〈夜巡〉及〈手術室〉，而大獲好評。之後的創作，有《高野聖》、《歌燈行》等，另外還有劇作《天守物語》等。

泉鏡花視紅葉如父親，所以對他言聽計從。紅葉離世後，鏡花仍奉紅葉為神般的地位。一次師門兄弟的德田秋聲來訪，講了一句「紅葉因為太愛吃點心，吃多了才使胃壞了而離世」。鏡花聽到後十分憤怒，起來跨過火盤打了秋聲，可見他不容許紅葉被羞辱，跨過火盤打秋聲，以致他們往後沒有交流。但也有例外之時：鏡花本來有屬意的女子，但紅葉要求他與這女子分手。不過紅葉離世後，鏡花再次與她復合，這大概是鏡花唯一一次違背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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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記得閱讀他的第一篇作品，是〈手術室〉。故事講述「我」是一位畫家，要求他的醫生好友高峰讓他看做手術的情形。需要做手術的病人是一位伯爵夫人，她的病太重不得不做手術。然而，她有一個要求，她不願打麻醉藥。大家會明白，「開刀」不打麻醉藥是不可能，因為人體不能忍受這種痛楚。某程度上，伯爵夫人是拒絕治逾。作為負責開刀的高峰，決定接受伯爵太太的要求，為她開刀。

當高峰下刀時，劇情這樣展開：

「啊。」
夫人擠出極為痛苦的聲音，二十多天來，連翻身都有困難的夫人，上半身突然像機械一般彈起，雙手緊緊攀住高峰握著手術刀的右手臂。
高峰問：
「痛嗎？」
「不痛，因為是你，因為是你。」
伯爵夫人說到一半，無力地仰頭，以心寒至極的眼神，一直盯著醫師。
「可是，你、你不認識我了！」
說時遲，那時快，夫人一隻手貼在高峰握住的手術刀上，往乳房下方深深地劃了一刀。醫學士臉色蒼白，顫抖著說：
「我沒忘。」他的聲音、他的呼吸、他的相貌，聽著他的聲音，感受他的氣息，凝視氣他的相貌。伯爵夫人愉快地露出天真無邪的微笑，放開高峰的手，無力地趴在枕邊，轉眼間，唇瓣已經失去血色。兩人這時的情景，彷彿他們的世界沒有天，沒有地，沒有社會，再也沒有任何人。（《泉鏡花的逢魔時刻》，頁265-267）

最後那一句，你或許覺得沒什麼。但我在想，1895年出版的作品，是何其震撼。故事並非接續講述手術結果，而是退到手術的9年前，「我」回憶起與高峰在東京著名的小石川植物園裡散步的傾談。那時他們對來到植物園的女子評頭品足。但其實，高峰與一位女子對望了。至此之後，高峰的生活更嚴格。然而，「我」在文中透露，那位伯爵夫人在手術當天撒手塵寰，而高峰則在她離世的第二天也離世。然而他們兩人，一個葬在青山中的墓地、一位則葬在山谷間的墳墓。「我」最後有這樣的感慨：

天下諸位教化人心的宗教家啊，他們兩人犯了罪，大概進不了天國吧？（《泉鏡花的逢魔時刻》，頁274）

原來高峰與當時還未是伯爵太太的女子有一面之緣，卻無法成為一對。這種失之交臂的情緣，鏡花寫的如此夢幻、強烈，讓我感到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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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鏡花的記念館，跟德田秋聲及室生犀星的記念館一樣，展出他的生平及他的手稿、遺物。另外還有一個影視館，介紹他的生平，還有他的作品《化烏》的卡通版［註3］。

《化鳥》講述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子，他們住在橋邊。小男孩每天都看著橋外的風景。母親總會形容路過的行人是某種動物。某天，小男孩跌進河裏，他以為自己會死亡，卻感覺有一對翅膀，抱起他，帶到飛到上天上。小男孩醒來，發現媽媽抱著他。他問媽媽是誰救了他，母親不像以往般，很快講是「毛毛蟲」、「野豬」等，她遲疑了一會，才說是一位身上有五彩羽翼在天上遊玩的美麗姊姊（⋯⋯それはね、大きな五色ごしきの翼はねがあって天上に遊んでいるうつくしい姉さんだよ。）。他很想找到這位姊姊，他一直問母親，母親著他去鳥屋。他聽從母親到鳥屋找，只是找不著，卻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事讓他感到害怕。在他徬徨無助之際，那個似曾相識的攰膀，再次抱著他。他抬頭看，是母親。那當天抱他離開水的，是母親嗎？小男孩仍沒法確認，只是他很清楚知道，他母親一直都在他身邊。

泉鏡花的母親在他9歲時撒手人寰，對他的影響很大。這一篇在1897年發表的作品，書寫著平民生活之餘，亦書寫母子之間其真摰的感情。故事既奇幻、也令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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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記念館前，看到記念章讓遊人蓋章，其中一個是泉鏡花有一對兔子耳朵。原來鏡花依照天干地支計算，算出幸運物是兔子。

這刻我終於明白，動漫《文豪Stray Dogs》中，泉鏡花的手機為何掛著一隻兔子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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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高野山の彼女》（art-mate）——
www.art-mate.net/doc...《高野山の彼女》

［註2］泉鏡花（動漫百科）——
anibase.net/zh-hant/...泉鏡花

［註3］繪本《化鳥》專頁（官方網站）——
www.kanazawa-museum....

泉鏡花記念館（官方網站）——
www.kanazawa-muse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