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恨晚 2

那年盛夏，上海。
利用出差開會的空檔，周五的午後，我決定走一遍那個常常遠遠望著，卻從未真正踏足的東方明珠塔。買了張套票，價格沒便宜多少，但好處是不用在看不到盡頭的長隊伍裡耗死，尤其是這七月炙熱的太陽下，擠在人群中，觀光的雅興早就被蒸發殆盡。跟著VIP通道的指示，迅速擺脫了室外的擁擠，直接進入一樓本體。

「什麼？還是要排隊？」

原來所謂VIP，不過是省去了第一階段的排隊。進入室內後，還是得按規矩排隊，等待那幾台超高速電梯送人上高層。我百般無聊地東張西望，這裡滿是人聲鼎沸，四周各地方言此起彼伏，有些聽得懂，有些只能當作外語。

排在我前面的是個上班族模樣：穿著白襯衫、黑窄裙、包裹著筆直套裝的女士，這在我們在一群寬鬆褲、短袖、彩色遮陽帽的觀光客群中顯得格外地特別。她還踩著高腳細跟鞋，在磨石地面上每一步都敲一聲，在這種悶熱裡，襯衫背脊已微微透色。雖然上午還開會，中午我還是先回飯店換了輕便衣服，她這種打扮肯定不好受。

我忍不住自言自語：「太累了吧，還穿著高跟鞋！」
可能我說得太大聲，她轉頭打量著我，幸好沒有敵意。

「台灣來的？」她直盯著我說。
這著實讓我嚇了一跳，畢竟我來上海多次，並且也走過大陸東西南北不少地方。雖然國語不太捲舌，但多半只說自己是南方來的，其實福建、廣東那邊的普通話也差不多是這樣。難得有人第一次就能聽出我是台灣來的，真該給她點個讚。

我點點頭，一臉佩服：「你好厲害，光聽自言自語就知道我來自台灣！」

她笑了，手指著我左胸口袋上，那邊緣微微露出零點五公分、草綠色台胞證。
「我以前在旅行業待過，見過你們的台胞證。」她說。

「喔，原來是這個原因。」我心裡暗道，這答案其實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