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沒有準備好的一天

「如果還有明天，你想怎樣裝扮你的臉？如果沒有明天，要怎麼說再見？」
此次閱讀完七日書《生與死的二重奏樂章》的腦中回音，薛岳嘶啞的音嗓迴盪在耳際，如扣心盤問的遺願？想起這位臺灣搖滾之父薛岳，創作此首歌時，我仍是一個懵懂的小學生。那時，哪知生死疑難？餘音繚繞，難道這就是音樂的魔力？不需要懂得歌詞的意義，而靈魂卻記住了？

並非迴避死亡的題目，畢竟從出生那一刻起，生命的每一刻都在走向死亡，只是死亡是能準備的嗎？

生命若只剩下 24個小時，我還是會如常作息，並禱告最平靜的死去。
如果我跟你說，其實我了無牽掛。請不要責備我無情。因為相信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旅程，快樂與苦痛總是一起，福禍相倚，生活從不虧待任何人。我只剩祝福，在剩下的時間裡，我會默默為人間我愛的人，希望他們都能繼續好好生活，達成夢想、身體安康並平安喜樂。

這道題目，若換做比爾蓋茲或郭台銘來寫，可能會寫到生命的最後一口嚥息。身負社會責任的事業家，罣礙太多，遺囑交代、親人會見、事業接班等，我光是想就頭痛；但對於一個孤身無子女的人，相對簡單，不太複雜。

我沒有特別想見的人，更確切的說，若我必須明天死亡，我希望安安靜靜地離開，不要帶給任何人擔憂與麻煩。

這道題目，讓我想到「有規劃的死亡」？腦中浮現的第一念頭，其實是自殺。可我並不打算討論它，它並沒有在自主選擇的選項裡。我珍惜自己的身體，儘管日子顛躓，只要健康的活著，就仍有希望。

若是能有幸運，可以選擇死亡。我會在最後一日的清晨，向主禱告：請求讓我平靜如睡覺般死去。不要是意外帶走我，或是半死不活的狀態，才讓人覺得痛不欲生。

有規劃的死亡，這讓我還想起前陣子閱讀的一則死囚被執行槍決五槍才斃命的社會新聞。先不論是非道德，我個人覺得光是想像槍口對著心口，折騰了五次才結束生命，是一種極致的折磨。從死囚當天被告知處決，死亡是隨時間步步逼近，再惡膽的人也灑脫不起來。當然，你可以說比起他犯罪的事蹟與殘忍，死不足惜。而我只是想表達，不論是人或動物，若知道自己即將死去，誰不會完全沒有恐懼？恐懼當然會有。所以，我會向主祈禱，如果我能選擇死亡，不要讓我遭遇疾病苦痛的離世，就是最好的死法。

若我明日就會死去，唯一擔心的，也許是爸爸。我覺得自己沒能在他還在世時，讓他清幽舒爽的過上好日子。我會繼續求主，拯救我大弟，讓他能照顧爸爸，不要讓爸爸擔心。我會打個電話給小弟，聊聊彼此的近況，像平常一樣傳日常關心的訊息，然後請他假日抽空回來看看老爸。

早上閱讀與書寫，中午去平常喜歡的餐廳用餐，下午書寫與跑步。似乎並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我希望一切如常，就是最好的告別。記得，有個朋友的哥哥是無預警在睡夢中離世，沒有病痛、沒有任何徵兆，只是隔天中午被家人發現沒有了呼吸。我想，若可以，我想這樣子離開。

可能還是會在意時間，那麼下午跑步的時候，我會盡可能的放緩每一道呼吸，去感受每一分跑步時那躍動的心跳。看！那光映在葉隙間，影子如何嬉戲舞動，而葉尖斜倚光下，滲出那葉脈的光透。瞧瞧，松鼠們夜歸了沒？再看能不能遇上夕陽，那麼我會躺在草皮上再看一次那一輪橘紅，如何慢慢消逝在地平線上，再一次感受寂靜的美。

晚上，如果我記得，我會分享正在閱讀的心得或有趣的網路文章，給我幾個有在聯絡的友人，一切如常。不預告我的死亡，不打擾是我最後的溫柔。也許，爸爸回家了，會跟他聊一聊天。然後，最後的一小時留給自己，聽聽舒緩的音樂，一邊回憶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為什麼只能是快樂的時光呢？儘管我知道人類記住痛覺比快樂的能力好太多，記住快樂並不容易，所以我應該會很用心地回想，以免讓自己陷入憂傷或恐懼。我只想記住美好的，也想帶著美好的回憶離開。

還有另一種可能，如果是末日來臨，我想我會抱著老爸，就算逃不了，也會一起離開。並由衷希望無論地震、洪水、核爆或飛彈來襲，都能瞬間讓我與我愛的人完全死去，不要讓我半死不活的，做那一名地球僅存的生還者，或者，連續撐了七天，最後因為無人救援還是得死的慘況。

如果被告知的生存時間比較長，那我還有事情想完成。不過，宜默默地完成，不必昭告天下。

生命的盡頭，永遠沒有準備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