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誤認之中學會看》
這週上課時,老師跟我說他經常和別人分享 Le Random 的文章,但真正會看完的人並不多。他開玩笑的說,也許我是全台灣前十了解生成式藝術的人了。
(我當然不是,我只是單純喜歡這些關於藝術與思考的文字。不覺得自己理解得多深,只是這些藝術思考與評論的文字於我而言有種難以言喻的吸引。)
每次看完這些藝評文章(無論是汪正翔老師的文章或是 Le Random上的文章),我都覺得像是被知識的宇宙推開一扇窗。論述不只是理性的闡釋,更像一場思維的流動。
讓我看見生成式藝術不只是關於程式與美學,更關於「看」這件事本身,我們如何看、被什麼看、也許又在什麼時候被誤認。
Luba Elliott 的〈Object Misrecognition〉正好延續了這樣的思考。
她寫到許多藝術家如何以誤認為方法,在 AI 的凝視與錯覺之間尋找新的觀看方式。
有些作品試圖被辨認,有些則努力逃離辨認。它們在演算法與人類感知的邊界上閃爍,看見並不總是理解,錯誤也不一定是失敗。有時,正是在誤認的片刻裡,我們重新學會了「看」,也許是一種帶著模糊與不確定的觀看,卻因此更貼近真實。
我們所謂的看見,到底是什麼呢?
是光的反射、神經的傳遞、還是對世界的一種妥協?在 Luba Elliott 的文章裡,這個看似單純的動作被拆解、扭轉,成為一場人類與機器共同參與的錯覺。那是一個關於視覺的寓言,在演算法的凝視裡,我們看見自己,也被誤認為他者。
AI 的眼睛不會疲倦,也不會眨眼。它記錄、分類、辨識,卻永遠無法理解(也許有朝一日真的可以)。當藝術家們開始利用這種「誤認」作為創作方法時,錯誤不再是失敗,反而成為了一種語言的延伸。Shinseungback Kimyonghun 的〈Nonfacial Portrait〉讓畫家與演算法共同創造一張「機器無法辨識的臉」,傳遞了反逆的精神,在過度被觀看的時代,不被看見反而成了一種自由。
我喜歡這篇文章裡那種不斷重複的凝視:人看機器,機器看人,然後雙方都看錯了,或是也許都沒錯。這種錯誤裡傳遞著一種哲學,當世界愈是被演算法清晰地描摹,我們愈渴望模糊。人類的視覺本身就不精確;我們在雲中看見臉,在砂礫裡看見形象,稱之為「空想性錯視」。而今,機器也開始模仿我們的幻覺,Cloud Face、DeepDream、Pareidolia等作品中,那些不該出現的臉在圖像中綻放,如同數位時代的幻靈。
這讓我想到梅洛龐蒂說過的話:「我看見世界,世界也在回望我。」
但如今,回望我們的不是自然,而是機器。它以無數像素構築的凝視包圍我們,將人類轉化為數據,將靈魂變成可演算的形狀。於是藝術家們選擇從內部擾動這個系統,他們讓機器誤會、讓圖像出錯、讓演算法崩潰,藉由錯誤來尋回人性。那是反抗的一種形式,也是一種新的美學。
在這些誤認的瞬間,我們似乎可以看見人類與機器之間最真實的共鳴。因為人類的看見,本身就不純粹。它混雜著記憶、慾望與偏見,而機器的誤認,只是把這一切制式化放大。Luba Elliott 說,這些藝術家讓我們「重新學會看」。我認為那不只是單純回到人類中心的觀看,而是一種更謙遜的凝視,承認我們與機器一樣,都可能看錯、承認看見並不等於理解。也許,真正的觀看並非辨識,而是願意停留在錯誤裡,在模糊、重疊與雜訊之間。在那些看似不正確的影像裡,我們反而更真實地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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