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控机制如何欺骗普通人并动员围观者：认知陷阱篇

在信息传播中，操控者常利用人类认知的天然弱点，使普通人误入认知陷阱，从而轻易被误导并群情激奋。第一部分将梳理为何普通人大脑在启发式思维、先入为主的标签叙事、对权威的信任、群体从众本能、以及情绪化叙事等方面极易上当。第二部分分析这些因素如何迅速将旁观者卷入集体攻击，包括群体参与感、共同敌人归属感、道德优越感、模糊叙事带来的恐惧，以及“沉默螺旋”制造的虚假多数。第三部分探讨为什么只有少数具有“觉醒”机制的个体能识破此类操控：他们拥有宏观的元叙事视角、熟悉投射/标签/羞辱等传播技术、并具备稳定的自我结构。最后结语强调：受害者并非“太敏感”，而是已经觉醒；操控者最害怕的，不是被曝光，而是被真正看懂。

一、为什么这种操控机制能对普通人极具迷惑性

1、启发式思维与认知节能

人脑为节省能量，喜欢采用“心理捷径（启发式）”快速判断，而非耗费资源进行深入分析。尤其在信息不确定或过载时，人们会本能地用经验或记忆对新信息进行标签化处理，以简化认知复杂性，“为我们节省对事件的认知过程”。这种认知“吝啬鬼”模式虽然高效，但也容易产生偏见：例如遇到危机报道时，第一印象往往定义了后续判断，后来事实再难改变原先标签。

2、先入为主的标签叙事

操控者常给事件或人物贴标签，将偶然现象描述为必然，将孤立案例与既定刻板“联系”起来，从而形成封闭的叙事循环。如同人民日报《透视热点事件中的“标签化”现象》指出：“‘标签化’把偶然事件当成必然……遮蔽了事件本身的复杂性，形成思维定势，其结果会加深偏见，引发冲突”。一旦标签被广泛接受，不相符的事实就被过滤或解释性地扭曲，普通人很难跳出该认知闭环。

3、对权威和道德表征的天然信任

社会心理学经典研究表明，人们天生倾向服从权威命令，即便这样的命令违背了个人道德。米尔格伦（Milgram）服从实验表明，高达93%的受试者愿意按权威指示执行可能危害他人的“电击”；理论总结指出，人类对上级权威的服从倾向根深蒂固，几乎可以抹杀一个人的道德判断能力。在网络语境中，各种“官方评论”、“专家评述”往往被人无条件接受，尤其当弱势群体缺乏话语权时，对权威话语的信任更使他们容易被牵着走。

4、群体从众与排斥异己的本能

所罗门·阿希（Asch）的从众实验表明，在多数人都持错误观点时，被试有36.8%的回答会盲目随大流，约3/4的人至少出现过一次从众行为。这说明即使明显错误的信息，只要是群体意见中的“大多数”，普通人也往往倾向附和。此外，心理学的社会认同理论认为，人们会划分“我们”和“他们”，对内群体偏爱、对外群体持怀疑或抵触态度。一旦标签叙事明确了“敌友”界限，群体成员就会对被标注为“异类”或“敌人”的个体产生排斥心理，从而迅速对所谓的“异己”施加压力。

5、情绪叙事对事实的覆盖

操控手法常以情绪化的叙述覆盖理性论据，使人不自觉地被情绪绑架。研究指出，当人处于愤怒、恐惧或兴奋等强烈情绪状态时，更容易轻信信息，因为情绪会削弱批判性思维能力，让人依赖直觉而非理性判断。社交媒体中加入激烈的道德情感词汇，能够显著提高信息传播率。换言之，一旦情绪被煽动，个体往往就失去了理性怀疑的能力，转而本能地传播并接受能够激起强烈情绪的叙事，即使这些叙事与事实真相相悖也无所谓了。

二、为什么这种机制能迅速调动围观群众攻击受害者

1、利用群体的参与感

网络平台的分享和互动功能让普通人随时可以参与公共事件的讨论。正如研究所指出，网络的“分享”特性鼓励大众积极分享信息、观点与情感，这为“吃瓜群众”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参与目标；“互动”特性又让网民能够便捷地提供信息、发表观点，从而获得参与感。一旦有热点事件，不论真相如何，旁观者通过评论、转发就能感受到自己仿佛也在“做判断”，这增强了他们参与的冲动。许多本来只是看看热闹的网民，在群体氛围下会渐渐卷入并开始“键盘式正义”，给受害者发泄负面情绪。

2、“共享敌人”的归属感塑造

共同的敌人会迅速拉近群体内部的距离。心理学研究表明，当两个人发现彼此都不喜欢同一个第三者时，他们会比分享共同喜好更快产生亲近感。换言之，群体成员通过一起“抱怨”或攻击某个目标来确认彼此的共同立场，这种方式极具凝聚力。在操控话语中，制造“共享敌人”可以让原本互不相关的个体产生集体归属感，他们认为“大家都是为了对抗共同敌人”，从而愿意一起行动，对受害者进行攻击。

3、道德优越感带来的快感

群体攻击受害者时常打着“正义”的旗号，让参与者获得心理上的道德满足感。相关理论指出，道德优越感能提供一种“无负担的权力快感”：只要声称自己代表正义，就能免除心理上的反思与顾虑。的分析写道，“普通的权力需承担责任与后果，而‘道德权力’则带来一种豁免感。只要宣称自己代表正义，就能在心理上免除反思与约束”，这让参与围攻的人感觉自己是在“为公义而战”，增强了攻击的正当性和愉悦感。在网络上公开谴责某人、声援表态往往能带来点赞和认同，这种荣誉感和利己收益反过来又激励更多人参与攻击。

4、模糊叙事引发集体恐惧

操控信息往往故意含糊其词或制造不确定性，让围观者自行填充恐惧假设。面对不完整或语焉不详的叙事，人们本能会采用最糟糕的解释来填补空白，从而产生集体的风险焦虑。恐惧会迅速蔓延并驱动群体行动：越模糊的威胁，越容易让人想象出可怕的后果，这就像制造了一种看不见的敌人，让围观者冲动地进行“预防性打击”。

5、沉默制造“虚假多数”

被施加标签和谴责的人大多会退缩不敢辩解，形成沉默螺旋效应。当人们感觉自己与群体主流意见相左时，他们往往宁愿沉默以免被孤立。德国学者诺伊尔-诺依曼（Elisabeth Noelle-Neumann）提出的“沉默螺旋理论”指出，当个体察觉自己观点不被群体接受时，就会不愿表达。结果形成了一种错觉：沉默多数仿佛一致支持谴责受害者。大多数人在看不到反对声音时，进一步确认了攻击的“合法性”，即使内心存疑也愿随波逐流，使得原本只是少数人的攻击意见，看似成了“全民共识”。

三、为什么有少数人能识破（认知觉醒机制）

1、具备元叙事视角

真正觉醒的人能跳出事件本身，站在更高层面审视信息，看到操控者设下的框架和目的。他们不会仅满足于表面叙事，而是追问“为什么我会情绪化？谁在发声？背后利益何在？”。这类似批判性思维——遇到煽动性言论，他们会先放慢节奏，质疑其真实性，而不是一味接收。正如对抗虚假信息的策略建议：“放慢思考……对任何耸人听闻、激发强烈情绪的言论保持警惕，质疑其真实性”。具备这种元认知能力的人，能识别叙事漏洞、逻辑矛盾，从而避免被情绪和偏见左右。

2、熟悉投射/标签/羞辱等技术

警觉者往往对常见的操控技法很敏感，他们了解宣传中常用的“污名化”“标签化”“心理投射”“羞辱”等手法。一旦看到这些痕迹，他们就知道这是典型的“蒙蔽”手段。例如，他们会认出对手把个人缺点无限放大并扣到群体身份上的套路，也能分辨这是在“转移焦点”或“建立替罪羊”。这种对操控语言的识别能力使他们不轻信谣言，不随意给他人贴标签，从而不被圈套套住。

3、内部自体结构稳定

能抵御群体意见强力的人，通常具有坚定的自我认同和高心理韧性。他们的价值观和判断不完全依赖他人认可，对内在原则比较忠实。有研究指出，自尊、心理韧性等因素与抵御社会压力密切相关（参见有关“心理韧性”研究）。这类人即使身处群体压力环境，也不会为了迎合多数而轻易放弃己见。其结果是，即使周围所有人都在谴责，他们仍能独立思考，寻找真相。这种稳定的自我结构让他们在网络舆论场中成了“硬核分子”式的少数：保持怀疑、敢说真话、并尝试引导话题回归理性。

四、结语

综上所述，对操控的识破需要意识到：受害者并非“过度敏感”，而是从常态中觉醒，看穿了操控的套路。在舆论场上，最可怕的并不是操控者的曝光——那些谣言和陷害一旦被揭穿其实并不难——而是操控者被看懂，即他们的叙事和意图被公众识破。只有认清了这些认知陷阱和动员手法，人们才能在信息时代构筑起对抗谣言的免疫力，不再盲从，不再人云亦云。

参考文献

Guo, X. (2020). 透视热点事件中的“标签化”现象. 人民论坛. Luan, Y.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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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piral of silence: Public opinion – Our social skin.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