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第四日｜夜里的手势

夜里的风比昨天轻，街角的树叶晃得像呼吸。霓虹的光仍旧闪烁，湿漉漉的路面映出五颜六色的影子，我踩过去的时候，影子一会儿被拉长，一会儿又碎开，好像有人伸出手来抓，却始终抓不住。

便利店的门口，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玩硬币，他把硬币抛起来，又接住，再抛起来，又接住。母亲喊他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硬币掉进水洼，溅起一圈水花。那一刻，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嫉妒。因为有人喊他回去，而我没有。

我经过一条人不多的街，灯光昏黄。前面有两个人并肩走着，肩膀偶尔碰一下，却都没有退开。动作很小，却在黑夜里显得分外明显。他们像在用身体说话，每一个细节都是台词，只是没有人听得懂。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背影慢慢消失，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空白。

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次。你伸手帮我拨掉肩上的发丝，手指停留了一下，像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那时候我没动，也没拒绝。我们都保持着那一点点模糊的距离，好像谁先开口，暧昧就会碎掉。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忘掉那个动作。

酒吧的玻璃门映出我的身影，我推门进去，里面人比昨天多了一点。音乐低沉，灯光暧昧，烟雾在空气里打转。有人在跳舞，有人靠在吧台，手里的杯子晃着冰块。我的影子在地板上摇晃，像另一种舞步。

有人从背后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臂，我回头，是一个陌生人。她没说话，只是朝我笑了笑。那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像一阵风吹过，却在皮肤上留下一点温度。我的手指动了一下，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触感。

暧昧就是这样吧，不需要语言，有时候只是一个手势，一次不经意的靠近，就能让人记很久。可是记得再久，也只是自己的记忆。别人早就走远了。

午夜以后，酒吧散了，人群慢慢散开。我走在街上，风凉凉的，像手指划过皮肤。霓虹还在闪，我的影子跟着我，偶尔靠近，偶尔拉开。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我停下来，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可手里只有空气。

夜里的手势，永远是未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