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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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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只記得318或330:誌323鎮壓六週年

莊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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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投稿至《綠色逗陣》網站。現網站失效,因此刊登於此。Matters上,諸多外國人急著為318運動定性成台獨運動,後直接戴上反動的帽子。我想這些人因為心中的民族大義,自顧自地評論,而無法同理台灣青年,為了對抗中國買辦政權,以肉身抵抗台灣解嚴後最大規模的國家暴力鎮壓。但也就是這樣的現實,清楚揭示我們台灣與中國的文明發展方向完全不同;而中國併吞台灣的意圖,似乎是上下一心。

323的發生,改寫了318運動可能在第一週就潰散的結局,並且引發330的五十萬人集會,使運動後期民眾集結的動能不墜,而在每一個台灣人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們必須年復一年的回顧323,畢竟當時人們無畏鎮壓的意志,深刻地改變了全體台灣人的命運。這絕非誇飾,在318運動之前,美國學者Robert Sutter說「台灣不可避免地與大陸走向統一」。 

在323時,無名民眾們毫不遲疑地湧向行政院院區,被恐懼、憤怒、悲傷與愛等種種複雜感情所鼓動,機敏地在鎂光燈與警盾前,以身體向國家暴力較勁,放聲嘶吼、嚎哭或是一言不發。鎮壓確實發生了,全島人(包含無恥的權力者)剎時恢復了人性,透過媒體,大多數台灣人感受到無名民眾們不向權力屈服的真摯。但統治者也意識到,既然無法完全將這些人的受難從歷史中抹除,為了維護身為政務官的自尊,只能無恥地宣告:鎮壓絕對正確。時過六年,他們依然無恥地年年宣告。因而,如同人們會想起彭孟緝之於228事件一樣,台灣人會記得每年江宜樺都會重述自己無悔下令323鎮壓,縱使江在法庭上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以身體向國家暴力較勁的場面,是許多民眾的身體承受了警員的擺弄而扭曲,也因為抵擋了棍棒、水砲等武器的攻擊而凹陷。對於某些警察來說,濺血是眼前這付身體無法承受外力、即將癱瘓的明確訊號。但濺血之前的哭喊,只是與警笛一樣尖銳的聲響而已。最糟就是遇到一身黑衣的警員,當他們接獲「限時清場」的命令後,就像惡童肢解昆蟲般,朝著眼前民眾的身體弱點打擊,鋼棍往頭上敲、警靴往膝蓋踩、長盾往腰際切,因為緊張而僵直的身體失去韌性,只聽「啪」的一聲,筋骨撕裂、粉碎,造成民眾不可復原的傷痛。雖然2019年底,法院判決台北市警局須為此罪行賠償受傷民眾,但柯文哲不接受,認為沒有直接證據,不服判決,繼續上訴。 

323當晚在行政院前的無名民眾,或多或少負傷,但在媒體鏡頭重新聚焦在社運明星以後,無名民眾們便從人們的視野中淡出。因此後人對318的記憶,也就來自於有知名度的運動者們的主觀敘述。但就算將多人的主觀敘述並陳,也不盡然會有客觀的描述。整起318運動,似乎是運動者們相互合作讓上萬餘民眾聚集或移動,讓運動持續推進,但就我的視角,推進運動的卻是無名民眾們。如果沒有一心要向政府施壓的無名民眾,無懼可預見的鎮壓,湧入行政院院區靜坐;並且自午夜起,面對警員的暴力鎮壓卻未潰散,直至天明。323不會成為318運動的轉捩點,早在第一週結束時就失敗收場。諷刺的是,當初的大多數的運動領袖,卻在323鎮壓後幾日,認為無名群眾的冒進會導致運動失敗。 

6年後再提323的鎮壓,並不是要為這座被外來政權殖民至今的島嶼,多記述一筆受難的歷史,而是要提醒諸位台灣人,我們從來都是被自己的良善、堅毅與無私所拯救,如2014時,世人皆認為台灣即將被中國併吞時,卻有無名民眾獻身去成就運動。堅持我們對自由、平等與民主的百年追求,或許在未來,當我們扶起的權力者再度迷失,我們要像2014年323在行政院的無名民眾一樣,再次改寫我們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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