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生與死〉|第六題:再平凡不過的午後
我曾想過要幫自己寫遺囑,但此刻卻對到底寫了沒,還是寫了些什麼一丁點印象都沒有。可能是我並沒有特別在意遺囑,畢竟若說「財產分配」,我大概也沒什麼好交代的,全權交給我的配偶決定就好。我打算把所有的「所有權」都轉交給他,大到我們現在一起居住的房子,小到可能是我還沒吃完的冰淇淋,當然也包括我提筆寫下的全部文字。
總之,我打算全部都留給他,假如我先走的話。
至於其他,我想我們已經盡力在我倆依舊保有雙眼中的靈光時,好好陪伴彼此,那麼也就不太需要再多說什麼了,畢竟他很清楚我愛他。

我不清楚自己會怎麼消亡,也許是垂垂老矣時,當然也可能在我寫完這篇文章之前,死亡的悄無聲息時常讓人難以預料,但我想當它或寧靜或熱烈地到來時,我永遠都還沒準備好,只能接受。
我想我大概會有點嚇到吧!畢竟我連突然出現的聲音都會嚇到,那麼當它貼近我的耳畔呢喃,我也應該會顫抖,為之震顫。
我曾說過我「理想中」的結婚方式,就是某天突然路過戶政事務所時,說:「欸?我們現在就進去簽字吧,既然都路過了。」,就這麼隨意的,像是去市場買菜一樣的過程。
畢竟答應與否與其中一方是否求婚無關,更無需考驗彼此的「誠意」,而是在生活中評估,自己是否可以與對方恆久地走下去。那麼又何須形式主義地鋪張,就這麼走過去簽字不好嗎?
我的願望算是完成一半,提問的當下是某天晚餐過後的隨意一問,不過還是開放讓家人來現場,畢竟那也是他們的願望,雖然沒有「完美」,但至少非常完滿,過程和樂又溫馨。
而我的喪禮也同樣希望隨意且日常,絕對不要舉辦任何形式上的喪禮,更不需要禮賓人員把我畫得連家人都認不出來,只要保持蒼白的樣子即可,用最快的速度(伴侶可以接受的前提)火化,隨後就任意處置就好,不需要任何牌位或標示物,回歸天地就可以了。
我相信愛我的人會找到悼念我的所在,不需要一個標的,而是隨意且自由地懷念我,在天地之間的所有地方都會是我的家,我可以雲遊四海,當然也可以在任何地方,沒有事物可以再束縛我,就讓我化為千風吧!
自由,便是我最大的願望。
簡單、溫馨,這就是我對自己離去後的期待,大家只需要在火化後(等待火化時亦可)找個餐廳一起好好吃飯,吃飽一點,然後說說笑笑的,講點生前我的尷尬事,也可以說些我與你的回憶,最後還有空的話,或許可以看點相片。最後大家各自離去,回到彼此熟悉的生活,繼續在少了我的世界努力過活,繼續延續美好的個人故事。
對了,最重要的是希望當天出席的朋友們,千萬別穿的像是喪禮一樣,簡單舒適最棒,大紅大紫也可以,就像是某天午後我們相約前去用餐般,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午後,再簡單不過的一次餐敘,只是這次我因故臨時無法出席而已。

當思緒停留在此刻時,我竟已難以抑制的落淚,也許是我太愛你們,太想跟你們一起參與這場盛會,慶祝我的畢業,慶祝我的身體已經太過清減,以至於無法繼續穩穩地沾在地面。此刻我只想深深地祝福你們,希望有天我們依舊可以再會,相見在彩虹的另一端。
於是某天,死亡會現身。
我會離去,愛則永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