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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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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狀者的溫柔幻覺

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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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告狀這件事,我始終覺得它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滑稽。若一個對手真的要出此下策,那麼他早已無招可用,只能把最後一絲氣力寄託在別人耳朵裡。

像一場小小的鬧劇,從開始就帶著可預見的結局。那種氣息裡有一點焦慮,一點求生,一點微弱的賭博心態。若一個對手真的選擇了這條路,等於親手揭開自己的底牌。他將力量交給他人審判,卻忘了自己已經退出了主場。這樣的舉動,沒有策略,而是慌亂裡的本能。這樣的姿態,是鋒芒畢露的相反,而是自我削弱,告狀並不能讓他變得更強,只能暴露他在正面交鋒裡的無能。

告狀的人多半以為自己在講真話,殊不知那口氣裡的顫動,早就把他暴露得一乾二淨。

能有這樣處心積慮的對手可能得覺得挺好的,這樣實在是太弱了。不僅僅是輸贏上的劣勢,而是一種氣度的窄小。告狀者選擇躲在陰影裡,用言辭去操縱第三者的判斷,而不是當面承擔爭執的重量。

當收到黑函的時候,立場相反的雙方此時居然有默契了起來,都同時想像對方跪地求饒的樣子,「看吧!有人要百口莫辯了」「真的是太爛了,怎麼會有這麼瞎的狀紙」。告狀者躲在陰影裡,以為這樣就能保全自己,卻在每一個轉折裡都洩漏了心思,更多時候是心裡的一點退縮,一種不敢直視的閃避。當把語言當作盾牌,把評斷當作武器,口中說的是事理,眼裡卻滿是懼色。 這樣的弱,比失敗更赤裸。因為真正的輸,往往不是被擊倒,而是自己先選擇低頭。

能逼一個處心積慮的人走到這一步,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也許這樣的對手並非全然可恨。為了我,願意放棄尊嚴與姿態;那點執念,也算是一種奇特的讚美。 當對手用盡心機,你才會知道自己早已佔了上風。這樣的情境,甚至帶著幾分幽默感,原來不用多說什麼,對手就已經替我承認了我的位置。

我常常想,那些急著去告狀的人,心裡到底裝著什麼?他們說著正義,卻藏不住焦慮;他們講的是是非,卻急著爭取某種認可。或許他害怕直接衝撞的後果,或許他過於倚賴權威的庇護。也許他們並非壞,只是太需要被相信,太怕被遺忘。 有人靠行動證明自己,有人靠言詞補償自己。當他們開口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在請求原諒。那種依附權威的姿態,看似高明,卻是無聲的懇求。

當誰以為告狀能改變什麼,那真的是想太多了。那一瞬間的報告、控訴、細節的排列,不過是給自己一個「我還能做點什麼」的幻覺。真正的力量從不長在語言裡,尤其是那些為了求生而說出的話。 世界的秩序太大,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委屈而轉向。權力也不會永遠站在耳朵比較靈的那一邊。告狀能得到的,只是短暫的安慰,以及更深的被看穿。

有時候,惡並非惡,只是棋盤的一步。每一場局勢都有它必須出現的錯誤、陰影、衝突,那些看似不堪的片段,往往才是推動的力量。 一步棋若全是潔白的意圖,那就不叫棋。人與人之間的往來,亦是如此。你以為的惡,可能只是局勢裡的呼吸,是某種勢必的調整。懂得這點的人,不會急著分辨黑白,只會靜靜觀察整盤棋往哪裡傾。

大可不必跳出來,當那個壞事的人。有時沉默比反擊更具重量。 那些話,你心裡知道就夠了;那些是非,自有時間去澄清。急著發聲的人,往往讓情勢變得更混濁。能安靜的人,反而讓局面回到清晰的邊界。克制從來不是退讓,而是一種不浪費的智慧。你看著風暴的形狀,知道它終究會過去,真正的實績等著時機成熟,結果會說明一切,有些證據會在最後說明一切,那具無名山洞裡的肉身依舊青春。

旁觀本身就是一種修行,包括觀察著誰對自己的敵意,你會發現那種安靜的力量,比任何報復都深。站在風裡,不插手,不評價,讓事情照著它自己的重力墜落。人若能抵抗住「立刻伸手改變」的衝動,就能看見真正的樣子。 有些局不需要破,有些人不必揭穿。沉默的人並非無感,只是知道,最有力的時刻往往在最後一刻。我無需證明。那種自信是無聲的,卻能讓別人動搖。 被告狀、被誤會、被描繪成另一種樣子,那都無妨。只要你知道自己站在哪裡,就不需要為任何人解釋。

被告狀並非羞辱,反而是一種提醒。它讓我重新檢視自己的姿態,看清誰在惶恐、誰在偽裝,也讓我確定自己早已離開了那個層次。那些小動作、小陰謀,最終都成了故事裡的灰塵,落定之後,誰還記得誰? 而真正的勝利,是你在混亂之後,依然可以平靜地坐著,笑出聲。

(2025.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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